第二十四章 一波又起 第(2/10)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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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白铜签盒,想起至今不曾摇过一签。她本不相信卜卦之事,初时买这个给他,只是因为好看。如今想来心中愧疚。当时她一颗心俱在刘徽身上,对他便不那么尽心,买时也不曾顾及过他并不懂扶桑语。

    轻轻一摇,细碎声音如沙。跳出来一支细小竹签,其上不是原来的扶桑文,却是精致墨线雕刻的两个小人儿!一个白衣,一个黑衫,一只白毛黑面的大狗,执手共坐在桂花树旁的墙头上,流云姗姗。

    左钧直大震,再摇一支签,仍是一白一黑两个小人儿,在河边紧紧依偎,灿灿金苇似海扬波,漫天星萃。

    签盒不过指头大,容纳十支签,每一支何其之小。那墨纹细微如发,也不知他是怎么刻上去的。神灵活现,一见便知是她和他。一支一支,都是撷取往日点滴,牵连起与他相识十年来种种回忆。

    湿意漫过手心纹路,却是抿着唇笑了。真恨不能插翅飞到他身边,狠狠吻他刚毅却又柔软的唇,醉在他眉间笑意里。

    “扑”的一声,一支冷箭扎在窗台之上,箭尾颤动不止,惊得左钧直抚心猝然起身。

    谁能在皇宫之中肆无忌惮地放箭!

    这箭若再斜上几分,对准的就是她的心窝!

    细细一想,明严今日出宫祭祀,至此时尚未归还。平日里护卫文华殿的翊卫换作羽林卫,倒让人有机可趁了。

    箭上有信。

    左钧直定神抽来一看,顿时方寸大乱。

    四周一片荒凉。

    残垣断壁,湖石横七竖八,齐膝的杂草遍地乱生。

    不敢掌灯,借着黯黯月色,左钧直极艰难地穿行在浓寂夜色和无边荒芜之中。

    带着潮气的夜风中尽是刺鼻腥腐。

    她知道这里面有很多死了很多年的尸骨,后来,竟成了抛尸坟场。

    左钧直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和披风,尽力稳当地行走,不要晃到腹中孩子。然而脚底石砾虚砌,泥淖遍地,仍是不免几番险些摔倒,惊得她浑身是汗。却不敢害怕,只能顽强地走。

    前方不远处黑影一道,手执一柄细长忍刀,吸纳月色荡漾刃上。

    “我爹娘在何处!”

    左钧直扶着一块大石,费尽全力一呼,却觉得那声音也不过常人说话般声响。

    黑影咯咯一笑,是女人的优雅和狡诈。

    “骗你的。不拿你爹娘为饵,你肯独自前来么!”

    左钧直只觉得下腹骤然一绞,冷汗涔涔而下,刹那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窈窕身躯款款向她行来,长刀自她鼻尖、唇尖、锁骨、胸口,缓缓落至高高隆起的腹上。刃口轻轻下压,夏日并不厚的衣裳顿时一分为二从腹顶落下。左钧直背后被压在满是棱角的奇石上,却感觉不到疼。从头顶到指尖的触觉都被腹上锋利的冰凉所占据。

    她急喘,竟伸手死死握住锋刃,不顾鲜血涓流一般落上雪白腹皮。格格作响的齿缝间挤出干硬的话来:“你是望月……杀我……何益……”

    “真聪明,不愧是天朝第一女阁官。”

    女人未蒙面,那模样依稀有几分熟悉。左钧直猛然间想起繁楼的望月柊真。

    “雪斋将军不可能让你来杀我,你身为女忍,竟敢违抗上意!”

    望月女忍咯咯又笑,“当年将军赠予韩奉的万柄扶桑刀在何处,你定是知晓。说,放生;不说,剖你的孩子出来。”

    原来是为了那些武器。

    左钧直强忍疼痛,手上的痛楚让她能够保持清醒。

    这批刀具当时暗渡陈仓到了韩府,是她后来猜测得出。然而随后一系列的变故,令她无暇告知明严。等她从东瀛回来时,韩奉已灭,韩府被抄,她以为这些刀具已经被官府没收,但是既然望月女忍特意诱她出来盘问,恐怕这些刀具彼时并未同那个地下兵器库放在一处。

    所以其实她亦不知道这些刀具的下落。

    手中刀又下压三分。痛楚入骨。然而更可怕的是两腿间开始有湿漉漉的液体流出,寒意一点点漫上心头。

    紧咬牙关,左钧直道:“你随我来。”

    一步步,她泪如暗泉寂涌。

    她不怕死,一心只悬在腹中的孩儿身上。

    两腿间的黏腻湿意飞快泛滥开来,暗夜之中她看不见颜色。可是心头冰凉,剧烈的坠胀之感让她几乎无法站立行走。

    一阵阵猛烈的收缩和剧疼,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向前挪动着步子。

    她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希望腹中的生命不要随着那湿意流逝。她还没有拉过他的小手、没有摸过总是蹬她的小脚。他的双眼定然是和他的父亲一样明亮清澈,还没有睁开看一看这世界,他不能撇下她就走了。

    捷儿,你等娘亲一下,再等一下。

    这里是韩府的那片巨大无垠的后花园。鬼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