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殿对君 第(2/8)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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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槐花飘落,郢京琉璃厂外的大空场子上,但见书摊遍地,密密麻麻。古书泛黄,新书墨香,一本本紧挨着斜立在地,待价而沽。除了书籍之外,亦有不少卖字画、弈残局的,形形色色的揉手核桃、小件古器更是成百上千。
往来游人纷沓,俱是来淘书看书,把玩骨董。
这正是琉璃厂一月一开的书市,恰选在官员的旬休之日。琉璃厂一带聚集了诸多民间书坊、文玩杂肆,亦多学堂,乃是郢京的一大雅游之地。但与国子监外成贤街和贡院西街不同,琉璃厂地处南北城交界处,所售书籍也是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所兼具,所以无论是士人、举子、文人骚客,还是平头百姓、商贾、梨园艺人,都汇聚于此,形成郢京中一大奇观。尤其是因为此处书商常能从民间搜购一些佚失的古旧奇书,竟是连翰林院的清贵官员亦常前来光顾,往往能有意外收获。
左载言被翛翛推着,走走停停,或指了书翻阅几面,或与书商攀谈,询问最近可有新入手的好书。他常来此处,与琉璃厂的书商大多熟识。许多书商一见他,便马上热络地翻出压箱底儿的古书来给他看,“……左先生,这《北狩见闻录》可是极难得,若不是您,我可不敢随便拿出来……”“唉唉……左先生,这本《李长吉歌诗》,是初版唐刻本,世上仅此一本,真的不考虑考虑?……”
正走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过来礼了一礼,道:“这位可是左先生?”
左载言点头,道:“不错。”
大汉咧嘴笑道:“听说给先生讲一个故事,可得十文钱,可是真的?”
翛翛拧眉,帮着说道:“好故事十文,若我家先生喜欢,可再给十文。但若滥竽充数,至多五文辛苦钱。”
大汉忙不迭地点头:“包准好故事!先生现在听不听?”
左钧直牵着长生,正在一个专卖佛经的书摊上流连,忽见几个小童呼啦一下跑过去,张着嗓子喊道:“又有人说故事啦!快去听喽!”
左钧直眯着眼睛,果然见到场角歪脖子大槐树下,聚起了一圈儿的人,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
这事儿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也是在这个书市上,一个白发苍苍的干巴老头儿跪着行路乞讨。京中人见乞丐见得多了,多不爱施舍。乞到爹爹和翛翛这里来,翛翛便给了块碎银子。老头儿大喜,此后每次都巴着爹爹不放。爹爹最后无法,便同他讲:“我不愿见人跪着求人,亦不愿见人不劳而获。不如这般,你年过古稀,自然阅历匪浅。将着你过去所历的难忘之事同我讲一讲,讲一件十个铜板。”
这事儿不知为何一传十十传百,来寻着爹爹卖故事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生计艰难,让爹爹不听也不行。
本来爹爹和翛翛上书市是不牵长生的,只怕人多吓着人。可这事儿逼得爹爹不得不让长生出面抵挡一下,才少了许多麻烦。今天是她自去年七月以来第一次陪爹爹上书市,长生便物以稀为贵地黏着她,结果又有人钻空子找上来了。
“统统闪开!”
“快走!快走!”
“滚远些!臭叫花子!”
突如其来的蛮横吼叫声打破了书市上的融融气氛,左钧直站起身来,同众人齐齐循声望去,竟是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在大槐树底下轰人!
左钧直吃了一惊,拉着长生急急奔了过去。
“早听人说琉璃厂中有个四肢残废的左姓人花钱找乞丐买故事,原来果然是你!祖父虽然早已将你逐出宗庙,但你终究还是顶着左这个姓!我们左家世代簪缨,清贵无二,岂容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人现眼!”
左载言墨眸淡然无波,不怒不惊,仿佛眼前这锦衣青年口中吐出的尖刻之言云淡风轻,蛛丝芥尘般一拂即去。
翛翛却受不得左载言被人这般辱骂,开启朱唇,针锋相对道:“祖父?那我家相公便是你五叔?枉费江北左氏号称诗礼传家,竟还有你这般不孝不伦之徒!”
左载言皱眉道:“翛翛,休得胡言!”
那锦衣青年被激得大怒,指着翛翛斥道:“你不就是繁楼当年的花魁翛翛么?改头换面充起良家妇人来了?你们二人这奸夫淫妇,真是让左家丢尽了脸!……”
只听得“啪”的一声,锦衣青年的话被生生打断在了喉咙里,捂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容貌平凡的少年。
“左承焕,你胡吣些什么东西!”
这个锦衣青年,正是左家次子、户部右侍郎左载道的儿子,左承焕。
左承焕并不甚高,而左钧直恰生得身条颀长,竟是和他平齐。所以纵然左钧直以往没打过人,怒火攻心之下,这一巴掌打得是顺风顺水,扎实得不能再扎实,让娇生惯养的左承焕半晌说不出话来。
侮辱她,她能忍。可是侮辱她爹爹,那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钧直!”左载言沉了脸色,“怎可以打人?去道歉!”
左钧直简短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