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裴之彻缓缓睁开眼，整个人被阴影覆盖，看不清神色，只能感觉他在看她。

    她被盯得毛骨悚然，像是在阒静黑夜中教什么十分危险可怖的野兽盯上，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咬断脖颈。

    呼吸滞重起来，程素朝垂下头，小声地回，声如蚊呐：“还有……还有几位阁老。”

    裴之彻起身，大步迈近，低头轻笑了声：“几位？偌大的朝堂之上，只有一人会用这含有雪松的檀香薰衣。”

    她见他逼近，有些惶然地退开小半步，闻言不由得举起手去轻嗅衣袖的气味，确实有一丝极浅的檀香味。

    可却也混着殿中香炉燃着的百濯香，真不知道这么远他是怎么闻出来的。

    “我就、就和沈太傅坐得稍微近了些，没说什么，掌印大人定然清楚沈太傅曾被程怀明请托，来当了我一个月的教书先生。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了。”程素朝全盘托出，她的确除了解释了几句之外，便再没有跟沈砚山说过什么，算不得扯谎。

    而且，那时四处无人，裴之彻应该也是不清楚他们聊了些什么的。

    反正她问心无愧，总不能因为她去一趟长阳宫                                                探望小皇帝，就怀疑她有异心吧？

    自己既然都选择跟裴之彻走一路了，坐上贼船后，那肯定只能一路跟到底啊，中途摇摆不定，死得更快。

    裴之彻慢慢道：“奴自然知晓以娘娘的胆子，做不出存有二心的事——不过嘛，这香气奴不喜欢，娘娘且去洗净这身上的味道罢。”

    闻言，程素朝松了口气。

    就只是要她去洗干净，干嘛这么阴沉沉地吓唬她？真是有病，她暗暗腹诽了句。

    隔间里，绾春早就备好热水。程素朝快步走过去，绕过屏风，与绾春对视一眼后，意外发现裴之彻居然跟来了。

    他要做什么？

    她眨着眼警惕地看他，只见裴之彻挥了挥手，示意绾春退下去，随后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笑道：“娘娘请吧，今日由奴亲自侍候您。”

    这话落入耳中，程素朝不由得大脑一片空白，惊恐地瞪大双眼：“……什么？”

    旋即她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必了，我素来不习惯别人在一旁，只是沐浴而已，我自己可以的。实在不行，那也不需掌印大人亲自动手啊——”

    裴之彻却不听，自顾自地走近来，语调含笑，惬意道：“这檀香太过恼人，奴还是亲自来，免得娘娘一时疏忽。”

    “你不许动！”程素朝就差尖叫了，她颤着手推开他，失措道，“我、我……我……大人在此，岂不是乱了规矩？”

    “规矩？奴是太监，伺候宫中贵人是应该的。”裴之彻挑了挑眉，没什么所谓。

    他这句话简直堵死了她疯狂想出来的那些借口，程素朝咬咬牙，一字一顿道：“既然掌印大人鼻子这么灵，又不需要眼睛看，闭上眼也是可以的吧？”

    裴之彻眉峰松动，眼底的笑意更甚，似乎还想说什么。

    她快速补充了句：“要么掌印大人给本宫出去，要么闭上眼什么也不许看。不然，掌印大人干脆淹死我算了。”

    “……”他瞧着她气鼓鼓满是怒意又带着视死如归的眼神，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她临近发怒边缘，裴之彻收敛了笑，居然当真听话地闭上双眼，淡淡道：“娘娘请。”

    程素朝见状，感到些无奈，简直被他这一副不要脸的做派气笑了。

    她抿了抿嘴，认命地转过身，背着他小心翼翼地褪下衣裳，整个人沉入水中，哪怕时不时回头瞥一眼裴之彻发现他没有一刻睁开眼后也依旧不敢拖延，过程如芒在背，十分迅速地洗完。

    手忙脚乱正急着迈出来时差点摔了一跤，幸好及时横过来一只手臂，让她扶好。

    程素朝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顺着这丹雘色的袖子往上看，对上一双神情泰然自若的黑眸。

    她又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猛地推开他，迅速缩回了水中。

    她不觉得一个乖乖闭上眼的人，能在她将摔未摔时及时捞住她。虽说，若是摔了，他一定也会睁开眼确认情况，但这是两码事啊！

    该死的裴之彻！臭不要脸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