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裙下之臣》 

    “……”裴之彻坐直身来，瞥见她手中的簿册，随后冲易秋生挥了挥手，让他退到一旁，淡道，“让奴猜猜，娘娘这是对殉葬的妃嫔人选不满？”

    “这丧仪一定要有人殉葬么？就算非要有人殉葬，那也应该自愿——”不对，若是自愿，那么那些不愿殉葬的人岂不是会被言语攻击。

    程素朝适时改口：“这殉葬的规矩实在是太残忍了，能不能废除这个规矩？要是觉得先帝走得孤零零的，多扔些陶制的人偶不可以么？反正人死了，陪着的人是真是假也没什么区别……”

    她鼓着勇气一股脑说完，不料四周一片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程素朝鼓起勇气抬头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裴之彻倒是没什么神情，一旁站着的那个少年像是在憋笑。

    有什么好笑的？

    半晌，在她如芒刺背的煎熬中，裴之彻才缓慢开口，问她：“当真只是为了此事？”

    “有什么不对么？”

    “奴还以为娘娘费力来到我太御府，是为了往后做打算——比如探探奴的口风，理清当今局势，更有甚者，来与奴做交易，寻个靠山。”裴之彻顿了顿，冷冷地笑着，“结果就只是为了些没见过的人？听说那些请安，娘娘嫌烦，都推拒了，这名簿上的人想必一个都不认识。”

    她攥紧手里头的簿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良久，才问：“……掌印大人同我说这么多，证明这事也绝非全无转圜余地，是吗？”

    程素朝觉得他脸上这笑实在轻浮，人命攸关的大事，哪里好笑了？但在这些人眼中，人命确实不值一提。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对这个时代的残酷有了那么一丝切身的认知。

    王法王法，王在法上，身不由己的那些人只能任人宰割。

    裴之彻脸上的笑意不减，只问：“这簿册要改，不难，可上面的人名全部删去，便要花些心思。娘娘以为奴劳心劳神做完这一切，能得到什么？”

    程素朝神情认真地回：“这样便算得了许多人的恩情，她们会感激你的。”

    “哈哈，感激？娘娘忘了，奴不过一介阉人，在这些贵人眼中，是腌臜东西，是一条该摇尾乞怜的狗，你会对狗心怀感……娘娘可真是宫里独一份的天真性子。”

    裴之彻说到一半，临时改口，似笑非笑地看她，他忽地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道：“娘娘想让奴才做您的刀，总要付出些什么代价，您说是不是？”

    不就是改个名字，哪里需要他为自己所用了？不过，裴之彻帮了她一次，她在其他人的眼中便是和裴之彻一路的，倒是没什么区别。

    而且，老皇帝还让她照拂谢煜呢……真会给她找事做。

    如今小皇帝那一派的人势单力薄，保全自己已是勉强，她这个糊里糊涂的太后要想活下来，太御府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想要一个人放下戒心，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自己看着破绽百出——

    程素朝鼓起勇气，用力呼了口气，道：“那掌印大人可愿与本宫做个交易？”

    裴之彻抬眼看她，似在等到她接下来的话。

    程素朝迈步走近，最后停在书案前，仿佛下定决心般：“比起阿煜来做你的傀儡，让我来做掌印大人的傀儡不是更方便？陛下纵然年幼，也是由先帝亲手教出来的，不会任你摆布，扶持其余皇子，也容易脱离掌控。我若是与掌印大人合作，便再无退路，为了活下去，绝不会心生背叛，用起来绝对省心多了。”

    “娘娘这番话说的在理，可这会不会心生背叛嘛……”裴之彻顿了顿，“娘娘牺牲自己与奴合谋，却是为着极力护住小皇帝，奴要眼睁睁看着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出来，一一清算我太御府么？”

    “掌印大人这是觉得自己斗不过羽翼丰满的陛下么？”

    “激将法于我无用。小皇帝不听话，奴自会让他听话，实在教不会，换一个便是，还不必推娘娘出去垂帘听政。娘娘如此胆小，怎么受得了那台下朝臣的打量？”他眼底满是玩味地看着她，似嘲弄，似不屑。

    裴之彻的意思是这交易压根没有诱惑力，让她省省。

    程素朝见说不动他，神情失落地低下头，准备走出去。

    算了，努力过就不错了，人不能勉强自己，还是放宽心吧。

    “娘娘这就准备放弃了？”裴之彻却叫住她，“娘娘除去这个，应该还有些什么能给出的，不是么？”

    还有什么能给出的？

    太后之位么？裴之彻想让谁当太后？那必然不可能，这太后怎么让……那她有的不就只剩下自己了么？裴之彻想让她以命换命？不应该啊，他要是真有心思想让她死，何必如此迂回，杀了她不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那——

    程素朝忽地想到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呼吸变缓，咬着牙看他。

    可他也不再说话，就那般安静地等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