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诫》论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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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继续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念梓的衣角,试图唤回她一点理智。顾念梓察觉到了她的担忧,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公主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但嘴上还在战斗。她高高扬起头,朗声道:“贤名?符合男子的利益所以被男子推崇的贤名,有什么可稀罕的?班昭若不是成了写《女诫》的班昭,能一人作完《汉书》也未可知。只不过那时候的班昭可能连名字也流传不下来,冠上她那早死的丈夫的姓被称为‘曹大家’罢了。名声都是权者所定,如何能作为检验真理的标准?这样的贤名,不要也罢!”

    百里家的世子听到此处笑出了声:“公主确实也没有什么名声。”笑罢犹嫌不足,大声讲与左右道:“说来公主前几日上擂台试剑可是稳稳地输给了王兄,在场的可都亲眼看着了。若是按照旧制,女子打擂台便是比武招亲……公主以后那不是就被写作为‘王顾氏’?哈哈,那本世子可就要恭喜王兄了。”

    王家小子脸一下就红了个透,出声警告他慎言。游寻菱小脸一白,也是低声呵斥。

    顾念梓冷静地看着百里家世子忽视警告                                                仍然夸张地大笑,四周渐渐响起私语声。眼看着课堂快成了闹市,许黎敲了敲戒尺。

    众人安静下来,只听见小公主竟然带着笑意回问:“百里兄莫不是忘了是谁三枪便被本宫挑于马下?按照比武招亲的规矩,世子如今可尊得上一句‘顾百里’?”

    “荒谬!从古至今未有男子冠女子之姓留名于史书者!”

    “未有,便自你而始!”

    二人剑拔弩张之气氛到达了顶点,众人又开始打圆场。许黎又拿戒尺敲了敲桌子发出警告,待众人安静后不咸不淡地开口:“世子无状,冲撞公主尊体,罚课堂时面壁三日,以儆效尤。”

    顾念梓眉梢挂喜,正欲庆祝,许黎又道:“公主轻狂,不可不诫。罚抄《女诫》五遍,明日早课交上来。”于是眉眼俱掉。

    夜里,房里多点了几盏灯。文心研磨,忍冬端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临摹小公主的字体,替她做这抄写的活。顾念梓在小书案上展开了晚间许黎派人送来的书信。

    自阿榆领兵跟着帝王北巡、派来许黎监督她的功课以来,许夫子总是这样私底下给她补课,这时候顾念梓才发现,许黎是不一样的。他看她的眼神从来和那班老学究不同,他看她同朱竹姐、齐老头是一样的。顾念梓心里感慨,怪不得他们能有私下的交情。只是看着夫子这时常送到府上的补充教导,不知道交同样的束脩的那些世家公子知晓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念梓展开。果然是白日的议题。

    “……世人多听闻班昭训女而作《女诫》,殊不知她写此书时已近花甲,莫说女儿,就是孙女也早已议亲。‘训女’只是一种谦辞。

    班昭作文的真实目的,可以从她的经历里窥见一斑。

    她这半生经历了世家门阀的儿童时期,也经历了丧夫而寡居育子的青年时期;经历过中年家族的获罪,又因此得到了一个机会开创了以女子之身参与编撰史书的先河,再之后便入宫做了宫廷教师,真正见证了后宫之权与朝廷之权的兴衰更替。

    因此,此文真正教养的并不是天下女子,而是后宫妃子。后妃掌管后宫之权,却又与朝廷之权相互联系。若后宫之权纷争四起,朝廷之权野心难抑,则国危矣。

    推而广之,此文教育的乃是朝廷臣子。

    丈夫为君,舅姑更为君。君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君云尔而非,犹宜顺命。此乃为臣之道。依此道,可得保全。

    此法为的是一“稳”字。若人人恭顺而不贪恋权柄,则朝廷不乱;朝廷不乱,官宦体系不乱;官宦不乱,则国家架构不乱。此时即使出了少数灾祸和事故,也能即使补救。若实在积重难返,此法也可最大程度地保全有志之士,延缓倾覆之日的到来。

    殿下可观如今之朝堂,能够生存者无不克己以‘臣诫’,战战者不可胜数。何之待?贤君也。

    今殿下放言豪迈,是国之幸事,然风云事变非顷刻之间。望殿下侍君以卑弱、敬慎、专心、曲从,维持臣德、臣言、臣容、臣功,无生事端、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