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犹炽》 

    暴雨下得又急又快，但说停也就停了。

    海生拘谨地坐在车里，头发上的水珠滴下来浸湿了昂贵的真皮套垫。

    坐在他身旁的郁弥瞥了一眼，“擦一下吧。”

    “我们去哪里？”海生问。

    “我住的地方。”郁弥回答他，“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会跟我一起住。”

    海生扯了下僵硬的嘴角。

    郁弥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话会引起海生的误会。

    方可圆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存在。直到车里的气氛随着几人的沉默越来越尴尬，她只好开口解释道：“我们本来是准备回公司的，但郁先生和你这样不合适。”她没具体解释哪里不合适，“先送你们回住处换一身衣服吧。”说完这句话，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安静地平视前方。

    无论她是否察觉到了郁弥的打算，现在最好保持沉默。

    她是华大法律系的高材生，同时也是郁弥的直系学妹，毕业以后直接进入星合科技，一直作为危不倚的秘书工作至今。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现在主要负责协助郁弥的工作。

    当李海生试图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方可圆也在偷偷地观察着后排的两个人。李海生实在是太像危不倚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在危不倚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疑惑、不安，像被押解至刑场。

    她不由自主地暗暗比较两人的区别。危不倚作为老板是很不错的，白手起家，能力卓著，还能体恤下属，他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无论是作为合伙人的华大法律系名人郁弥——方可圆一直以为郁学长会在毕业后直接选一家红圈律所，还是年少成名的星合首席算法科学家凌灿，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打工。

    方可圆曾经将郁弥视作自己的偶像，而她幸运地跟偶像在一家公司工作，现在也只能在心底里偷偷地叹一口气。

    哪怕在星合里，都有很多人觉得郁弥冷漠、不近人情，可方可圆相处下来还是觉得郁弥要比危老板好多了。至少郁弥会直接指出错误，而不像危不倚连机会都不给，不动声色地就将人换掉了。

    郁弥只是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事事都藏在心里。

    雨停了，方可圆的思绪被打断，她跟着下车，跟郁弥说自己先返回公司，“我稍后将资料整理后发到您的邮箱 。”

    郁弥颔首道：“辛苦你了。”便带着李海生消失在电梯里。

    大门在海生的背后缓缓关上。郁弥走进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接着对依旧站在门口的海生吩咐道：“去换衣服。”

    海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鞋底的泥土已经玷污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地毯，他犹豫着要不要踏进郁弥的房子。

    郁弥却毫不在乎，“怎么不进来？”

    “会弄脏地板。”

    “你还会担心这个？”郁弥放下杯子，冷冷地说道：“你根本没有把这种事放在眼里，何必继续装成这副样子？”

    海生的眼睛里只有对于金钱的渴望，而不是畏惧。他需要钱，却并没有多在乎。更何况，如果他真的会害怕，又怎么敢拦他的车？

    他凭什么笃定自己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

    要不是司机反应够快，他甚至有可能被撞死。想到这里，郁弥决定这个月给司机多发一笔奖金。

    海生往前走了一步，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湿痕。他放肆地打量着房间，眼睛里全是好奇，仿佛在观摩一个想象中的世界，最后，他将目光落在郁弥的脸上。

    这栋奢华的房子里唯一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也是最贵重的存在。

    正好郁弥也在观察着他。

    海生不再抗拒，问道：“衣服在哪里换？”

    郁弥说：“我的卧室。”

    海生顿了一下，疑惑道：“你跟危不倚住在一起？”

    “他偶尔会过来我这里住一晚。”郁弥说得仿佛喝水般自然。

    “你们不是……兄弟？”

    郁弥抬眼看向他，目光如有实质，“你调查过？”

    “算不上，这些事情网上都有写，更多的就没了。听说当年腾云升公开登报跟危不倚断绝亲子关系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搬出去了。你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是什么原因反目成仇的？以至于他要把你赶去国外，连股价都波动了。还是网上猜的都是真的，你怕被他架空故意先下手为强？”

    郁弥的眉头随着他的话越皱越紧，更重要的是他听出了海生话中的警惕。他没有正面回答，转而强调道：“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被收养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领养协议也早就结束了。”

    “我知道，”海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所以呢？你们是这种关系吗？”

    郁弥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被冒犯到的努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一团火焰。

    海生必须承认郁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