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月黑风高夜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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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州之地积年累月之下的文书皆在此处,铺天盖地,而她在案牍之间寻一片半年多之前的文书,如在大海茫茫间捞针。她觉得自己要被这里吞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找到通行文书的书阁时,天已彻底暗了下来。

    杜筠无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亮。书阁上有出与入的标记,大约是用于区分来唐和离开的文书。她从其中抽着看了两本,很快确认了心中猜测,遂弃了离唐的文书,只在入唐的文书中寻。

    好在,这通行文书似乎是按年份排序。她一点一点跳着寻找,发现其中有两册上的灰尘尤其单薄,似是近来被人翻阅过的样子。

    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将文书取下打开。

    “安氏思顺,父安波注,母米氏。开元初年经疏勒、姑墨、龟兹、楼兰至瓜州,往河东道岚州,同行者弟安氏禄山。”这走的是天山南路的路线。

    安思顺的名字,杜筠在来时的路上听过。河西节度使,凉州地区最高等级的官员,统河西军马。

    其堂弟安禄山更是出名,听闻膘肥体壮,却跳的一手好胡旋,极得圣人的宠幸,如今领了范阳、平卢两地节度使,已是朝中新贵。

    更有甚者,不知这胡人使了什么法子,竟成了圣人与贵妃的养子。论年岁,这安禄山比贵妃娘娘还要年长许多。此事荒唐。如今长安城中都在念,“云中乱拍禄山舞,风                                                过重峦下笑声。”但不论如何,安氏一族如今在朝中也算风光一时。

    说起来......那安禄山与杨国舅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不对付,而刺杀那杨二公子的舞姬偏偏是个胡人......

    杜筠一时按耐不住,顾不得去寻那舞姬的文书,寻了两侧的文书翻了翻,果其不然,找到了安禄山的那一份:

    “安氏禄山,父安延偃,母阿史德氏,康居互市牙郎。开元初年经疏勒、姑墨、龟兹、楼兰至瓜州往河东道岚洲。同行者兄安氏思顺。

    是一则标准的文书,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杜筠敏锐地意识到,这安禄山如此长袖善舞,或许与他曾为互市牙郎有关。

    牙郎之职,撮合商户,拉拢买卖,消息通达,且事无巨细。非神思机敏、八面玲珑者不成。

    杜筠看的得正起劲,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心中一惊,赶忙将火折子熄灭,转身藏匿进转角。脚步声有些杂乱,对方约有两个人。她凝神,隐约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入唐之人,......过往,......皆在此处。....寻什么?”

    谈话间,来人走近了些。杜筠这才听得清晰一些。

    “去岁八月......到长安.....狄娅......。”

    杜筠心下一沉。狄娅,这正是茉莉说与她的名字。只是如今她藏在这里,不敢冒然动作,只得听着他们跳跃的话猜个大概。

    那两人越走越近,交谈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去年的文书都在这边了。八月到长安,那大概年中过的关,文书应在中间。”

    那厢“嗯”了一声,也不多说。

    这声音颇为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人。杜筠扒开眼前的书卷。其中一人着绶蓝色长袍,披了皮裘,另一人只是一身玄色斗篷。月色下,那斗篷泛着微光。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看这衣衫光泽,绝非凡品。

    那人似乎盯着那书卷看了一会儿,随后取下文书,有纸页翻动的声响。

    两人在书架前寻了快个把时辰,期间断断续续有些交谈,似是将相近的文书全都翻阅了一遍,依旧没什么收获。

    杜筠在角落间缩着,一动不动,人已是僵了,心中只盼着他们快些离开。却忽听那绶蓝袍男子道:“这有个字条。”

    玄衫男子闻言转身:“说什么了?”

    蓝衫男子沉吟道:“户曹留的字,说是长安那边提了文书去。”

    “万年县?”

    “大理寺。落款是......去岁九月。”

    杜筠一惊,试图蹲下身一些,将案牍向上抬开,好看清来者何人,动作间却不觉发出了淅索声响。

    那绶蓝袍男子很是警觉:“什么声音?”说罢便要将烛光朝这边照过来。

    杜筠心下慌张。她蜷在死角处,避无可避。若是被发现,只有突围冲出去一条路可走。她立时将手向腰间的刀扶去。

    动作间,那玄衣男子似是探查,却侧身将那蓝袍男子的烛光挡了一下。在他探过头来的那一刻,四目相对。

    是杨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