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然神色淡漠，自嘲地想着，人人生而不平等，你以为自己到达了终点，但可能都不及别人的起跑线。

    此刻容懿眼中只有那个离去的人，这段年少记忆里毫无他的容身之地，他就算手眼通天也无从置喙。

    他能做的，是奉陪到底。

    季蔚然拎出手机，给玻璃帷幕上的演出资讯拍了张照，发送给路克。

    不许用非法手段扒出三代近亲关系表，只要弄清楚这家伙什么来历，对容懿存的是什么居心——合法手段意味着没有灰色模糊地带，够路克忙上好半天了。

    午后温度跟溜滑梯一样骤降，哈气成霜，但寒冷的天气阻挡不了观光客的热情，泰晤士河畔人潮汹涌，看来是越夜越美丽。

    容懿陷在往事里不可自拔，季蔚然陪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要吃炒饼呢，还是去看老朋友的演出，或者继续站在这里发呆？”

    平静的语气不带喜怒，只是单纯的提醒她:看太久了，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容懿收回迷茫的视线，目光逐渐聚拢，不自在地笑了笑，“我都快饿死了，当然是吃炒饼呀。”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绪，究竟从何而来，可能是乍然与故人相逢的冲击，也或许是苍白湿冷的伦敦，令人忧郁的浓度实在太高，让人身心具疲。

    沉默的气氛中，两人并肩靠在河畔的栏杆上吃炒饼，季蔚然就算吃路边摊，也能吃出一种高大尚的档次，举止从容优雅，吃完就把空餐盒叠好握在手上，安静的等待。

    天色灰暗，就快要下雨了。

    容懿记忆中的伦敦总是在下雨，不是淅沥淅沥的雨，就是哗啦哗啦的雨，滴滴答答叮叮咚咚，恼人的节奏让人极度不安。她皱眉拨弄着餐盒里的炒饼，连最爱的食物都拯救不了恶劣的心情。

    “再不吃就凉了。”季蔚然淡淡地说道。

    “饿过劲儿，突然就没胃口了。”容懿阖上餐盒，整个人看起来疏离又抗拒，季蔚然已经很久没从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两人的关系好像前进一步，又退了一百步，中间的过程一片空白。

    他脸色一沉，盯着她飘忽的眼神，“告诉我，妳怎么了。”

    “没事。”容懿像是早预料到他会问，不慌不忙地找了借口，“炒饼果然还是得吃咖哩味儿。”把心神不宁合理化为单纯的嫌弃。

    坚决讨厌咖哩的季蔚然挑了挑眉，接过她手中的餐盒，走了几步路一起扔进垃圾桶，点了根烟，接起震动个不停的电话。

    是季夫人，不屈不挠地亲自关切“臭小子和她的zoey”复合之路怎么样了——这是捡来的儿子亲生的媳妇儿没跑。

    “伦敦，过节。”季蔚然言简意赅的陈述状态，季夫人沉默了一秒，在电话那头笑出了母爱，“你小子行啊，终于开窍了，还知道要死缠烂打挽回，来跟妈妈说说，假期够不够？不够我给你代班？”

    季蔚然:“…...”那早先干嘛甩锅？

    心知亲妈是闲得无聊，他把手机拿离开耳朵三公分，任由季夫人正常发挥，自顾自的淡定抽烟。

    无意间瞥见容懿的表情，季蔚然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缩在栏杆边上，不由自主地颤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那个ben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季蔚然皱了皱眉，随口敷衍道，“很好，没事，挂了。”打断季夫人滔滔不绝的叮嘱。

    他没有贸然走过去跟容懿的情绪硬碰硬，站在原地等她自己消化，突然间，她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退了个干干净净，比平时还要苍白——季蔚然秒懂她的异常从何而来。

    几十人的观光客跟蝗虫一样涌向河边，巴着栏杆高声喧嚣，热情地跟泰晤士河上的游船挥手打招呼，容懿被淹没在人群里，抱着头似乎想尖叫，却一点儿也没发出声音。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眼神已经涣散失焦，头重脚轻的晕眩袭来，一个踉跄，直接跪了下去，正好扑在即时拨开人群挤进来的季蔚然身上。

    “容懿，跟我说话。”季蔚然沉着地喊她，用力握住她的手臂，惊觉她浑身都在发抖，直接打横把人抱了起来，冷硬的气场全开，迫使周遭的韩国大妈们让出安全距离。

    “人......人太多了......”容懿上唇皮哆嗦着碰下唇皮，勉强挤出几个字，双手像抓浮木一样攀着季蔚然的肩，力气却小得可以，觉得自己是被炸出太空站的太空人，氧气稀缺，只能漂浮在宇宙间慢慢窒息。

    季蔚然侧头亲了亲她，安抚道，“乖，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是恐慌合并惧旷症，她在斯里兰卡街头差点失控时，他就有过这个怀疑，后来得到凯文的侧面证实，以容懿的特殊情况，能短暂控制但无法根治......她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得满目疮痍。

    “放我......放开我......我能走。”容懿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