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铭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江遥身前，礼貌地朝姚楠道：“阿姨好，我想江遥他估计还没来得及和您说，因为周老师的意思，他等会儿要去我家帮我补课。”

    少年的态度谦和，却同样不容置喙。

    闻言，姚楠脸色骤然一变。

    对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被顾祁铭尽数收进眼底。

    他心下了然，话里的江遥全用“他”来代指：“如果您担心他太晚回去会发生意外，可以在我家住一晚，隔天早上我亲自送他回来。”

    姚楠眯起眼，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位比自己还高的少年，半晌她透过对方看向被护住的江遥，柔声问：“阳阳，是这样的吗？”

    “………”

    姚楠突然缓和下来的语气让江遥莫名心慌，他攥紧双手，略有些无措地看向替自己说话的顾祁铭。

    可就是江遥这短短几秒的动作和反应，不知触动了姚楠哪根神经。

    “阳阳，妈妈在问你话！你的回答呢？”

    些许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姚楠情绪逐渐不稳，越是这样，她就越憎恨这样没用的“江遥”。

    软弱无能，没主见，不讨喜，对任何事情摇摆不定。

    江遥家是典型的强与强结合的家庭，父母双方是高知分子，从业于医学和教育领域。

    姚楠对下一代有着颇为严格的重视，掌控欲极强，无论是自身的性格、后天培养的兴趣爱好还是各方面的成绩，全要按照她一步步计划的来走。

    以至于后来她对江遥的一次次失望，就对姚子阳施以有多高的期望。

    怀孕时曾有朋友告诉她，异卵双胞胎里其中一个会天生比较笨，起初姚楠不信，但随着小孩儿慢慢长大，两人之间的差异也随之体现出来。

    彼时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姚楠终于不得不承认江遥和姚子阳在本质上的区别。

    更何况姚子阳跟的是姚楠姓，时间一长，姚楠自然而然偏心于其中一人。

    江遥顶着姚楠的视线，如芒在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很轻地“恩”了一声。

    姚楠许久没有说话，沉默压抑的氛围令江遥几次想要逃离，而站在他身前的顾祁铭却给了他直面姚楠的勇气。

    身侧的手被人借着角度轻轻握住，江遥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顾祁铭。

    对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意思是让江遥不用担心。

    终归是长辈，姚楠顾及面子，更不可能在几个念书的小孩儿面前失态，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凝视了江遥半晌，到底没说出什么重话。

    只不咸不淡地留下一句“早点回家”。

    姚楠走后，江遥紧抿着唇，怔愣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他无法判断自己回去后是否仍旧逃不掉对方施加在他身上的惩罚，但这一刻，姚楠确实对他做出了让步。

    在旁边站了老半天的郑淼唏嘘不已：“你妈看着好温柔，但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个……她是不是限制你交友啊？”

    江遥没应，郑淼又自顾自地接着说：“江小遥，我前面听她叫你阳阳，那是你的小名吗？”

    阳阳，江遥，遥遥，还别说，最后一个字连读起来真的挺像的。

    “………”

    没人注意到江遥在听见那个名字时微妙的神情变化，除了他身边的顾祁铭。

    “铭哥，老周什么时候说过让江遥帮你补课了，吹牛也得打个草稿吧。”

    郑淼完全在状况外，贱兮兮地往顾祁铭那儿凑，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晚自习时在对方跟前吃得瘪。

    “走了。”向隋看不下去，撸了一把他脑门，“你管人家干吗？”

    “不是，江小遥等会儿要去铭哥家？”郑淼突然扭捏，“那我们也去？”他说完还怕被对方拒绝，积极补充道，“今天周五！周五！明天是周末！”

    意思就是说可以毫无压力地玩个通宵。

    向隋眉头一跳，下意识看了眼顾祁铭的表情。

    果不其然，对方冷冷地说了句：“滚。”

    郑淼捂住胸口，一脸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顾，顾祁铭……”江遥拉了拉顾祁铭的衣摆。

    “恩？”

    其实江遥想告诉他，如果刚才他没说那些话，自己就这样跟姚楠回去也没关系，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家”，只要顺着姚楠的意思来，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可无论脑子里提前把话概括得多清楚，一旦到了嘴边，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遥说不了很长的句子，他所能够熟练说出来的，仅仅是顾祁铭的名字而已。

    “你别有什么负担，要是现在想回去我也没权利拦你。”

    顾祁铭大抵读懂了江遥眼里的犹豫，道：“前面她伸手过来的时候我没多想，下意识这么做了。”

    江遥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