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后，奚晓珊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她搬到了奶奶的房间里住。m.zicui.cc

    奶奶还没有从失去儿子的伤痛中走出来，她时常摇头叹气暗自伤神。她每日起得很早，照旧打扫着父亲住过的房间，小心擦拭父亲的遗物，似乎她的儿子就在隔壁的洗手间一样。

    奶奶坐在床边翻看着相册，晓珊递过来老花镜，倚靠在奶奶的身边，脸上挂着泪花：“奶奶，是我害了爸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有罪呀。我用一辈子也还不完欠下的债。”

    奶奶拉着晓珊的手亲吻着她的额头，滚热的泪水划过她那苍老的脸颊。

    奶奶又捧起晓珊的脸左端详右端详，就像欣赏一件珍宝一样，爱不释手。

    奚晓珊紧紧地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她心里清楚：我是她儿子的女儿，我的身上流淌着她儿子的血脉，散发着他的气息，脸上复制着他的容颜，与我在一起，奶奶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慰藉，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珊珊，你不要老责备自己了。听你二叔说，就是没有车祸，你爸的身体早晚也得出毛病。他活着就是遭罪呀，你想想看，你是愿意看到他蜷缩在轮椅上继续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子，还是让他解脱了？”奶奶擦着眼角的泪花。

    “我当然愿意让他不受折磨好。”晓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奶奶站起了身，走向窗边拿起喷壶给茉莉花浇水：“他是去享福去了。以后我要是得了重病，我才不治呢，那个罪真遭不起，不能花钱买罪受啊，我身后的事和你二叔他们都交代好了。死了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都解脱了。”

    “奶奶，我要你好好活着。”晓珊望着奶奶的脸。

    “奶奶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我说的是以后万一生病了。”奶奶擦着孙女的泪痕。

    “那也不行。”

    “奶奶答应你。你就要离开家上大学去了，多去陪陪你姥姥姥爷。”

    这是奚晓珊经历了痛失亲人后，第一次面对生死的话题。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从遥远的太空闪电般飞过来一只神鹰，它的舌前音反复呼喊着：“奚率先生！您所乘坐的MU—288号专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进行安检做好登机准备！”这个声音如电磁波一般，在太空间一圈圈地扩散着。

    神鹰落在了塔台尖上。它晃着头环顾四方，像四川变脸一样变换着它的脸。它变成仙鹤的脸，抖落抖落毛，两条腿变成修长的仙鹤大长腿。它从腋下掏出一部华为手机，拨打着父亲的手机号，可手机提示音却一遍遍地提示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鹤脸不耐烦了，它举起手机怒吼起来：“奚率，你为什么不守规矩？”随即张开嘴巴把手机扔进嘴里，像嚼糖果一样嘎嘣嘎嘣地嚼着。

    这时从神鹰的嗓子眼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大仙儿，不要嚼我，有事找我女儿奚晓珊，你咬着我的脚了，我好痛啊。”这是父亲的声音。

    奚晓珊大汗淋漓踹着被子猛然间醒来，脚被床边的挂钩所刺痛。

    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驾鹤西去，人的终点是这样，躲和逃都是徒劳的。而人的生与活又何其不是如此？人生每个阶段、每一步该怎么做，如愿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欠父亲的、欠家里的，一生也还不完。可雄鹰变来变去的脸到底是什么意思？

    奚晓珊在母亲面前尽量显现出轻松一些。睡前她打来一盆温水放在母亲的脚边，小心翼翼地捧起母亲的双脚放在洗脚盆里轻轻地搓洗着。

    稍许，她低着头轻声说：“妈，是我太任性了，我是灾星啊。我有罪。”她流着眼泪，“我想爸爸呀。”

    母亲抚摸着她的头：“都想啊。孩子，怎么能都怪你呢？我不逼着你整那个特长生加分证书，咱家就不会这样。这也许就是命。不过，通过这件事，你要看清两点：第一，人生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生活哪有都一帆风顺的？第二，人性是复杂的。见死不救、忘恩负义、自私、贪婪的势力小人，可不是老寇一个人，绊倒你的不一定是大石头。”

    “寇妮贤他家也太不讲究了，当年像孙子一样求着我爸合伙做生意，却见死不救。跟他打官司，要回咱家的财产。”

    “善恶终有报，相信还是好人多。你不要操心这个事，官司那么好打的？他要说赔了欠债呢？咱们还得跟着背债务。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你必须有心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关键是怎么勇敢地去面对它。你爸常说命由己做，适者生存，你一定记住了。”

    母亲自己用旧内衣袖子擦完脚，把女儿拉在身边：“咱们都得改变，去适应新的生活。相信困难是暂时的，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无论什么情况咱们都不能认怂、不能认输、不能放弃。”

    奚晓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频频点着头：“可是，妈，我奶奶为什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