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乃是桃花殿儒学经典之中一位先圣的故事，意思是说不应该考虑人的身份地位，而更应该一视同仁。

    是故先圣删一字，改为“人失之，人得之。”

    这是儒学的基本课，祖修璇自然听得明白，不需要多做解释，她还是有些不服，问道:“可是妖族不通情理，怎么能按人族来对待？”

    鱼信约伤势绵延，此刻胸口气闷，不觉喘息道:“通不通情理，你亲眼见到了吗？要是这个妖族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你还能觉得歧视他们吗？广阳州星星点点也有些妖修，有善有恶，有痴有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明白吗？”

    祖修璇笑道:“长老，我们桃花殿哪有妖族同门？论及儒学，成就最高的是掌门柳修雅，最低的也是还在攻读的弟子，大家都很正常，都很普通，没有谁像是妖族啊。”

    鱼信约靠在桃树下，抿了一口酒，品咂了一会儿，目光温润的说道:“那是因为妖族也很正常，也很普通啊......”

    此后百年，祖修璇依然在筹备结丹。

    她的筑基期非常缓慢，已经一百五十岁了，却丝毫不急。很多同门都认为她只是练气期的时候有些机缘，所以表现出了天才一样的速度，实际上到了筑基期，反而证明了天资平平。

    祖修璇对此丝毫不介意，依然按部就班的沉浸在结丹的研究中，鱼信约常年闭关，不再主持事务，柳修雅却对她照顾有加，明令弟子们不许讥讽嘲笑她。

    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祖修璇正在为结丹做准备，突然鱼信约闯了进来，老人抚着胸口，艰难的维持着呼吸，涩声道:“修璇，出事了，你来帮忙。”

    也是这一晚，祖修璇才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柳修雅是半妖半人的血统。

    他有时候心情沮丧就会失去对妖族血脉的控制，数百年来都是鱼信约长老亲自出手和他周旋，等到妖气耗尽才能恢复理智。

    看着身负重伤还在竭力和柳修雅对轰灵气的鱼信约，祖修璇除了暗暗着急外别无他法，只能替这位长老维持着阵法——他的伤势沉重，已经不能分心维持阵法了。

    打了几个时辰后，龙首龙尾猴身的柳修雅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鱼信约浑身是血，几处伤口早已洞穿，他面色灰败，颤巍巍的吞下两颗丹药，勉力对祖修璇笑道:“多谢......多谢你了。”

    祖修璇看的心痛之极，问道:“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替掌门遮掩吗？”

    鱼信约看向慢慢恢复人形的柳修雅，道:“不是遮掩，他体内的妖气是一种法术，只要灵气压制不住就会侵占他的意识，我们消耗了数百年，终于要消耗干净了，到时候柳掌门便不再受制，可以恢复常态。”

    祖修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信约摇头道:“君子一诺，千金不易。我对此事早有承诺，绝不会说的。”

    他的性格诙谐随和，但是却是真正的外柔内刚，祖修璇过了几天去问柳修雅，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柳修雅祖上似是龙族和猿族相爱结婚然后延续下来的血脉，据说从三代以前便一直努力往西边逃窜，因为有个极强的敌人在全力追杀他们，但是只要是这一族的子嗣，必定会有一种法印终身相伴，被族中人称为“三重冥锁”，需要一辈子以修为压制，一旦压制不住便立刻暴走失控，极为被世人不容。

    据说原本是一个望族，等跑到柳修雅这一代的时候，已经几乎要灭族了，只剩下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赶路。

    他们好不容易赶到了天化州，这才知道金刚海外还有一州，名为广阳州，远在诸州之外，即便是此域中人也极少和他们交流，而且这广阳州地处偏僻，灵气稀薄，修真人士极少。

    他们中有的人决定留在天化州寻找移除“三重冥锁”的办法，柳修雅的母亲则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孩子彻底远离争斗，于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人带着年幼的柳修雅穿越了金刚海，来到了广阳州。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一来二去，竟然也认识了几个朋友，柳修雅结丹后，便被朋友收为弟子，就此进入了桃花殿。

    他的母亲一辈子奔波逃命，还要含辛茹苦的抚养柳修雅长大，其中的艰辛之处实在是说不完，说不尽的，最后的几十年在广阳州的日子，是她一辈子最安稳，最喜乐的时光，带着满足的微笑，这位母亲离开了人世。

    “这么说，师兄你的身份是龙族，猿族和人族混血？”

    “唉，是金龙族，人族和长右族的混血，我的祖母是人族，她和祖父结婚了。”

    “这么多年过去，师兄到底是被什么人追杀，到底有没有眉目？”

    “我做掌门以后多方打探消息，午夜梦回都是此事，我推测不是龙族本宗，便是焚龙城，除此以外，谁能追杀数千年，近乎赶尽杀绝？”

    .......

    祖修璇在梦中说了梦话，所有的事情，都被王鼎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