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秋意浓(二)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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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一盏灯居然要两钱银子,放在往日薛见微是万分舍不得的。可今日因为秋学之事,难得想要讨薛禾的欢心,她索性一改扣扣搜搜的习惯,大手一挥买下了最贵最夺目的一盏纸灯笼,侯在书院门口。
灯笼上的兔子,一双红眼点了睛栩栩如生,薛禾见了一定开心得紧。
左等右等不见人。她抓了一门房,“劳烦您,我来接薛禾。”
门房抬眼一看,说:“薛娘子,你家姑娘刚一下学就走了,你可来迟了!”
话音未落,门后挤出一长须夫子,像是怕薛见微溜走,急忙扬声喊道:“薛娘子留步!”
薛见微年轻时曾委身在太子詹事府磋磨了好些日子,吃尽了这些文邹邹的老夫子的苦头,时至今日见了这种头戴方巾身着布衫,蓄着长须的夫子仍然心里发怵。
她捏着灯杆,连带着纸灯笼里的火光也跳跃颤抖起来。
“见过夫子。”
刘籍抚过长须,厉声道:“薛娘子,你可曾留意过薛禾的指掌之间?”
薛见微不明白此话用意,只好如实回答,“手指不算细直,握笔之处皆有厚茧。”
“既知她的不易之处,为何明年秋学,不愿让薛禾入选?”
刘籍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指头,点着薛见微哀叹道:“过目不忘,一览成诵。虽说薛禾是女子,但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钦点有才之人皆可入选秋学名录,为何不让薛禾报名?”
刘籍扫了一眼薛见微,心头思绪纷杂。
薛禾随了母姓,虽居在淮王府托了淮王母家表亲的名头,从未见过薛禾的父亲究竟是何人,也许薛见微另有难言之隐。可毓秀书院是最重才学之所,万不会因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牵连到薛禾。
他叹息道:“即便你有难言,也不应拿孩子的前途做戏。”
薛见微低着头,斟酌了会措辞,“夫子教训的是,回去我再和薛禾商量一番。劳烦夫子挂心了。”
刘籍仍苦口婆心地叮嘱:“薛禾通悟,先于贤才,若非受至,近乎泯若众人,薛娘子应当多上心才是。”
听得薛见微头疼,她插科打诨一番借口接薛禾回去好好商议,赶紧辞了夫子。
街上人多,马车走得并不快,薛见微沿着长街拐了个弯便追上了先她一步下学的薛禾。
小姑 娘不同往日的活泼劲,板着个脸一言不发。活脱脱像个沾了草木灰的糯米团子,阴沉沉的。
看来她已然知晓。
薛见微只好招呼了车夫和丫鬟,抱着薛禾下了车,耐下性子好好哄一哄小孩子。
“还在生娘亲的气?”
薛禾鼓着嘴,依旧不肯开口回话,甚至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薛见微将手里的兔子灯举起来,炫耀道:“看,娘亲今日专程来接你下学,给你带的好东西!”
薛禾瞥了眼灯笼,脸色略有好转,她接过灯笼,面带愠色问道:“娘亲为何不愿让我入秋学。”
薛见微循循善诱,“在哪里学不都一样,难道你舍得离开娘亲么?”
“这不一样。”
薛禾到底长大了不少,不似小时候那般三言两语就被薛见微绕进去。
“娘亲,您不愿看到我在学业上的长进么?等我入了秋学,就可以不通过科考博得功名,我入宫出人头地,咱们何必守在这偏远苦寒之地,留在京城过快活日子不好么?”
薛见微心头一震,她脱口而出,“不可。”
不曾想,这两个字彷佛触动了薛禾心底的哀恸,她眼里噙着泪花,彻底爆发了出来:“娘,您知道从小您对我说得最多的词是什么?是“不可”,不可这个,不可那个,书院里大家都夸我赞我,唯独娘亲事事要我隐忍躲避,不可张扬,不可冒进,不可露才……我日日瞻前顾后,一点也不开心,难道您能束缚我一辈子么!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您!”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温润的夜里,少年一身傲骨,伤痕累累圈禁在囹圄之下,他望着高墙上的明月,叹道:“若我天性愚笨资质平庸,我认了,可偏偏天要赐我这份福泽,为何不搏一搏?”
薛见微只觉得通体冰凉,气急了也口不择言起来,“难道你非要像你父亲一样,吃尽才高命蹇,慧极必折的苦头么!”
此话一出,薛禾眼里的泪水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瞪大了眼睛,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母亲提及自己的父亲。
薛禾颤着声音问道:“他死了么?父亲他早都死了是么?”
薛见微掩面,挡住将将要滚落的泪水,转身便走。
随便薛禾如何,她也不想管了,随她去吧。
可走了一会,胸口的气散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薛禾。
街上人这么多,万一冲散了,薛禾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