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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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月》 

    清卓之前说过,他们是可以和父母说不的。

    俞麒也曾反抗过,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乖顺懂事的。

    那时俞麟出院不久,整天被父母勒令静养,不许轻易走动,更不许玩闹。有一回饭后散步,俞麟坐在公园的石椅上,羡慕地看着在草地上打滚嬉戏的小朋友,许久许久过去,他小声喊哥,说他也想玩,不是试探,也没有请求,只是一种自然流淌的渴望。俞麒不忍心,带他去草坪上玩了会捉迷藏,短短十分钟,他尝试奔跑,尝试打滚,学会喘息,学会大笑,后来回想,俞麒想,那才应该是俞麟生命真正的开始。

    当天晚上,俞麟高烧,再次入院。母亲忙得分身乏术,父亲紧张之余责怪他,为什么不看好弟弟,为什么要让弟弟玩那些危险的游戏,为什么没有一点哥哥的样?

    他顶着一周不退的流感解释,他不是没看好弟弟,只是想让弟弟开心。

    俞麟自出生就常与医院为伴,他看了太久病房的天花板,他想让他看看草,看看天空,看看他不在病床的样子。他心疼弟弟。

    可惜父亲始终认为他做错。

    病痛与责怪之下,俞麒伤心欲绝,哭喊着为什么他一定要看好弟弟,为什么他和俞麟同岁却一直要他照顾弟弟,为什么同样生病了他得不到安慰却告诉他要坚强。

    父亲那时大抵是有些动容的,但最后还是对他说:你是哥哥。

    所有的懂事,都是由无数委屈和失望攒起来的。慢慢的,他学着沉默,不再问为什么。

    “后来,你们越来越忙,忙工作,照顾我们,给俞麟找医生,我经常看到你们守着俞麟叹气,就想着,我还是要懂事点,听话,照顾弟弟,一个俞麟就够你们操心了,我不想你们更辛苦。可是渐渐的,我做出的退让,却好像被当成理所当然和必须。我必须学习好,必须要学钢琴,必须懂事,必须照顾好弟弟,这些必须里,从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我不喜欢被逼着学钢琴,我不喜欢像个护卫一样守着俞麟,我也不喜欢自己那么懂事,可是这些不喜欢,能换来你们的肯定。但这些,差点把原本的我同化。”

    他忘掉自己的喜恶,塑造了一个他们喜欢的俞麒,甚至在别人试图打破时,一再抗拒,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来到云水村,遇见徐澄月一伙人,或许他会像机器人一样,被彻底“改造”,或者最终在长久的沉默中崩溃。

    “我能理解,因为俞麟的身体,你们对他有更多考虑和担忧,他可以理所当然成为你们的优先选择,可为什么我总是被遗忘的那个呢?很多时候我也会嫉妒俞麟,会想,假如生病的是我,会不会我也能成为那个被偏爱的?所以有时候我会故意做点事,希望能和俞麟争一点你们的关注。有些可笑,但我确实做过。”

    讲到这,俞麒苦笑一声,似乎在嘲笑那个不成熟的自己。考场上,看着那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和数字的卷子时,也是在不断回想这些年的自己,想父母的婚姻,想父亲那段话。那是他第一次没做完一张卷子。其实出考场,他就大概预料到成绩,但他没有说,他决定再幼稚一回。

    事情按他的预期发展,却稍微偏轨,他原本不想让俞麟那么快知道父母离婚的事,而这场对谈,也比他想象的更彻底。

    但他不知道他们什么反应,他全程微低头,不敢看他们。

    朝城或者说中国式家庭里,父母可以与孩子玩闹,会指导说教,却几乎少有互敞心扉的聊天,他们不擅长不认可这样的煽情,或者说一旦这样声泪俱下的控诉出现,他们会因为被戳中痛处心虚,却为了挽回可笑的长辈权威,恼羞成怒,抵死不认,甚至用各种自认为传承下来的道理来镇压。

    俞麒其实很清楚,像徐澄月江韫北那样的家庭很少,他在赌,他的父母愿意听他说话。

    可是过去很久,他们只是沉默,他只听到母亲的啜泣,看到父亲鼓起小包一样的背,剩下最后一句话:

    俞麟五岁的时候,我也五岁,俞麟十一岁,我也十一岁,俞麟十六岁,我也十六岁,所以这一次,能不能先问问我?

    他没有再说。

    他想留一点空间给他们,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前,想起俞麟应该快回来了,“刚刚那些,就不要让俞麟知道了。”

    门落锁,他戴上耳机,躺到床上。其实昨晚没睡好,什么都担心,什么都在想,走马灯似的将过去一幕幕重放。刚刚一通话,他耗了很大力气,现在却觉得轻松,他卸掉一些东西,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知道,他不会再是过去的俞麒。

    *

    下午回市里,一行人没等到俞麒。

    徐澄月最后一个出来,告诉他们,俞麒已经先回去了。两个小时前收到的消息,只说竞赛班老师找。

    江韫北还想问,看见精神不济,眼眶红红的俞麟,没再开口。

    他们坐徐爸的车回,俞麟则由俞澍直接送回学校。

    出发没多久,俞麟给徐澄月发消息,让她多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