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离开的与留下的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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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绝不是唯一的一个,等着看吧,再这么搞下去,就是推倒了骨牌,头一个倒下去,之后一连串都要倒的,后面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走,离心离德啊。”
黄菲要离开的消息,简直如同干旱年景的野火,在延安迅速蔓延,很快便给许多人知道了。
于是她偶尔出门,便能听到议论:
“这是既不嫁骑马的首长,也不嫁艺术家的首长,要去嫁满口袋银圆的官长了么?”
“手上还戴金表金戒指。”
黄菲听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这些人想到的是什么?以为自己是为了贪图生活的安逸,离开延安之后,竟然要作国民党高官的太太,自己在别人眼中,难道竟然堕落至此?
明明都是革命者,看到了女同志,满脑子却也不过是想的这种事,他们谈论革命时的高远情怀都跑去了哪里?
知识分子呢,是酸溜溜,都当他们自己是《三侠五义》里面的颜查散,只是延安的女同志却不是柳金蝉,往往当了那个目光短浅、背信弃义的岳父,嫌贫爱富,才子总是被辜负,而贪图富贵的女人,之后总是要后悔的,因为男子会高中状元,光彩荣耀。
至于英雄们呢,因为是延安的保卫者,所以便对女子有天然的权力,在这种时候,延安的妇女便不再是同志,而只是纯粹的女人,有时候便会听到:“没有我们土包子,你们想安安稳稳在延安吃小米?”
有一次又听到了这些话,黄菲不由得便想到詹妈妈讲过的故事,詹妈妈肚子里有许多故事,她不单爱讲《再生缘》,也爱说仙女报恩,一个凡间的男子,往往是个打柴的,或者是放牛的,救了一只鸟,或者是一条鱼,那鸟或鱼其实是仙女变的,意外受了伤,要么就是给人捉到了,得了活命之后,就变成了美女的样子,嫁给救命恩人作老婆,于是便仿佛由此克服了人间的一个困厄,甚至是全部困厄,再无烦恼,所以当时听故事的时候,人人都欢喜,詹妈妈欢喜,乳姐姐东妹欢喜,黄菲也欢喜。
然而此时,她却不知怎么忽然想到那些故事,陡然间便感到头皮发麻,于是便悠悠地唱起山歌来:“大兄愁,大兄背妹过门楼,过得门楼不见屋,轿子悠悠到桥头,桥头有只路头鸟,我家有个骂人兄,我兄骂娘不嫁妹,嫁得妹来一身轻。”
这样的冷箭,这一年多以来,自己是挨得不少了,哪想到如今明明已经要走了,却依然能听到这般的话,猜测这一个女子是要去当国民党的官太太,从此沉沦到那样一种腐朽堕落的人生之中去。
黄菲坐在窑洞的炕上,看着杯子里的半杯水,刚刚放在桌面上,此时依然在摇晃,不过是半杯水啊,也有这样的不平静,仿佛铜管中看海的表面,这就是杯水波澜。
黄菲要离开了,这一回倒不是好像当初住进医院的时候,那样冷冷落落,有人来看她,张朝旭从前方回来了,带给她一个日本的军用饭盒:“缴获得来的,分了我一个,你如今要走了,带着吧,烧水烧饭都便利。”
黄菲眼望着她,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当初同来延安的,一路上她都如同大姐姐一般照应自己,本以为会是一辈子的同志,并肩为了新的中国和妇女的解放而贡献全力,然而承诺或许总是为了打破的,如今自己就要背弃了从前的理想,中途离去,辜负了当初共同的誓言,也辜负了朝旭姐,一想到这里,她就分外难过。
张朝旭离开不过一天时间,苗伯就来了,一进门,他便把一袋锅盔塞在黄菲的手里:“小黄啊,听说你要走了,这几个锅盔,你带着路上吃,另外千万带足了水,这一路许多地方都是没水的。”
然后他悄悄地对黄菲说:“这一阵整人是整得厉害啊,没谁能躲过去的,我们这些烧饭的,养猪的,也要检讨。我前几天刚刚检讨完,就说自己对革命还是不够努力,我反正是没什么,要我说什么, 我就说什么,过去了也就罢了,谁也不容易和我为难,像是你们这样喝过墨水的,就不一样,面子上下不来,尤其又是姑娘家,给拉上去批斗,羞耻啊!虽然他们都说你不应该走,不过我是觉着,走了便也罢了吧,未必就一定怎样不好,你是识字的,就是到了外边,想来也能活得下去。”
黄菲呜呜地哭,拉着苗伯的手:“苗伯,我舍不得你!”
苗伯摇了摇头:“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黄啊,你路上小心,有狼呢。”
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来客,则是陈露云,在窑洞里见到她的面,真是很有些意外,陈露云最擅长趋吉避凶的,但凡感到要倒霉的事情,她都是躲得远远的,这一回自己要离开延安,很是落后的,几乎可说是反动了,在如此白热化的斗争形势之下,不是同路者,就是敌人,中间道路是不会获得承认的,所以这个时候肯来探望自己,可是要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啊,没想到陈露云居然肯来,本来以她以往的性子,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过反正自己就要走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