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官道之上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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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灼》 

    越知初离开禹州的那一天,是虞国启祥十年的深秋。

    她同暂留禹州的伙伴们告别,一一同他们畅想了“等我回来”的重聚。

    胡娘,时冬夏,周运……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原来,所谓的重聚……真的不会因为“约定好”,就能够实现。

    越知初也没有想到,那竟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来禹州了。

    出城的时候,江遇雇的马车上,坐了他们四人——越知初,池伯杰,池仲灵,江遇。

    车夫不是王二,是蚁部的另一个弟兄。

    胡娘是跟在时冬夏身后,去给越知初送行的。

    她执意想让王二送越知初他们去怀临,被越知初再三推辞。

    越知初知道,王二虽然是“虫”的车夫,可在那之前,他还是胡娘的夫君,也是时冬夏用惯了的帮手。

    胡娘和王二,是越知初在禹州最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在,她吃了无数顿胡娘做的饭,也坐了无数次王二驾的车……越知初在禹州的衣食住行,几乎都同他们夫妇,脱不开关系。

    陌生在,胡娘和王二,从来都不知道“虫”具体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越知初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们只当是她是个寻常雇主,或许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却待她,远远超过寻常雇主与雇员之间的亲切。

    越知初在很久很久以后,也时常会起想起禹州的夜,想起胡娘的桃花酒,想起他们在坠叶吃的团圆饭,想起……胡娘给她留的那些字条。

    离开禹州之前,越知初托瞿老,将她收藏在禹州的医术、杂书,和各类典籍,都转赠给了胡娘。

    她还告诉胡娘,一时看不懂也不要紧,早晚会看懂的。

    等到她读完那些书,越知初约莫也就回来了。

    坐在马车上,从车窗看着马车驶出禹州城门渐行渐远,越知初的心头竟涌起一股淡淡的不舍。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

    或许,并非对分离感到陌生,而是……她早就适应了,不与人走得太近,便也不会为分离感到悲伤。

    可禹州种种,如今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让越知初找回了久违的留恋与不舍,却也找回了久违的……

    贪恋。

    原来……

    只要还是人,只要还活着,那些曾以为可以靠远离、拒绝,而逃避的私欲,终究会卷土重来。

    她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引来了池伯杰的好奇:“小姐笑什么?”

    越知初看他,故意开了个玩笑:“笑……你们就这样傻傻地被我骗来了。”

    池伯杰立刻坐直了一些:“骗?小姐要将我们骗往何处?”

    “谁知道呢……”越知初继续逗他:“骗到,能卖个好价钱的地方吧。”

    池伯杰眼睛都亮了:“那你可得好好找找!我和我弟,应该值不少钱呢。卖少了我可不认啊?”

    越知初反而被他逗笑,池仲灵也跟着笑。

    马车上,一时欢声笑语,竟真的像寻常玩伴,结伙出游。

    江遇明明年纪最小,却总是比他们都更沉稳,也更安静。

    越知初气不过,也对他发起戏谑:“江公子,可曾去过怀临啊?”

    “不曾。”江遇浅浅笑着答。

    “那……可知我要将你卖往何处啊?”

    越知初甚至故意捋了捋她并不存在的胡须。

    她这动作看得江遇忍俊不禁,而池伯杰已经欣然效仿。

    池仲灵则不停地嘲笑亲哥:“哥,你就别装了,看起来像个猴子。”

    “你!”池伯杰气不过,转头就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他们兄弟这样吵吵闹闹、没心没肺的样子,越知初在过去的八年间,几乎没有见过。

    每当她回忆起八年前那个夜,眼前就总是出现两双哭红了的眼。

    如今,这两张看起来狰狞而可怖的脸上,却终于露出了无邪而欢快的笑容。

    她想,若禹州这一趟,能换来他们明媚的余生。

    她便也没有遗憾和懊恼了吧。

    越知初又用余光偷偷去瞄江遇。

    她很想知道,如果穆直……如果穆直也像谢轩那样,永远消失在人间,如果甘县的百姓,能最终摆脱洪水的威胁,命运不再被捏于权贵之手,不知道……她能不能也有机会,在江遇的脸上,看到纯真灿烂的笑容呢?

    马车行至城外的官道,逐渐变得颠簸起来。

    这一路上若是走走停停,约莫得走上一个月。

    若是马不停蹄——

    不可能,马总是要休息歇脚吃草的。

    官道上,朝廷一路设了不少驿站,既可供行人住宿、用饭、歇脚,也可以方便巡逻的官兵抽查、追查、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