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表情不自然地闪了闪，答道，“正是。”

    江英却没再理会他。

    她往前走了几步，蹲下了身来。

    目光落在了三皇子李云尧身上，此刻，他正用惊恐地眼神望着她。

    很瘦，瘦得皮包骨。

    这是江英对李云尧的第一印象。

    他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凝结成一块儿又一块儿，散发着一股恶臭，脸上也被一层污垢所覆盖，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分明是冬天，但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这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也脏得发了黑。

    他脚上并未穿鞋，因为太脏，看不太清，但这样冷得天，他却光着脚丫子再雪地里乱跑，这双脚怕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了吧。

    江英忽然朝着他伸出手去，他吓得连忙闭上眼睛，举起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这分明是常年处于虐待之下下意识做出的保护自己的姿态。

    江英眼眸微凝，而后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别怕。”

    她的声音异常得轻柔，“我拉你起来。”

    男孩儿听罢，举起的手渐渐放了下来，他看了看其他几人，又看了看江英，还是没有动。

    江英于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眼看就要披在那孩子身上。

    王贤连忙道，“安王……”

    却被江英打断，“无妨。”

    见此，王贤只好闭嘴。

    江英于是将披风裹在了那孩子身上。

    那一瞬间，李云尧感觉到一股暖流透过层层冷气送到了他的皮肤里，很暖和。

    而且……

    这个披风好香，好好闻，李云尧将自己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好舒服！

    他由衷地在心底发出一声这样的感叹。

    但可惜……

    李云尧从披风里露出来一只眼睛，小心地窥视着江英。                                                /p>

    等他走后，这件披风便不再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李云尧心底好不容易涌出来的那一丝希望顷刻又破灭了。

    江英看着李云尧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眸中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不错，倒是不笨。

    江英也不嫌弃李云尧乱糟糟的头发，抬手在他头顶揉了揉。

    所有人都被江英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包括李云尧自己，更是僵硬在了原地，宛若一块儿石头。

    从他有记忆来，从未有人这样亲昵地抚摸过他。

    可还未等他细细回味，江英突然将手抽离，站起了身来。

    那一瞬，李云尧莫名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儿，有种怅然若失的错觉。

    临走前，江英给王贤手里塞了一袋东西，嘱咐他，“除夕了，让他也过个像样的年吧。”

    “有劳公公了。”江英道，“就送到这里吧。”

    王贤心领神会，“恭送安王。”

    待江英离去，王贤便嘱咐了宫人为李云尧梳洗一番，处理一下伤口，换上干净保暖的衣物，甚至还嘱咐安排了膳食。

    除夕夜，李云尧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他躺在干净温暖的床上，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开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下意识发出高兴的呼喊，却惊恐地捂住了嘴。

    他猫着身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进来，这才舒了一口气，又重新躺了回去。

    也不知道过了今夜，他还能拥有这样的生活么?

    他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了。

    他知道自己今晚上能有这一切，多亏了那个安王。

    他一直偷偷窥视着他，亲眼看到他给王贤塞了钱，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

    可，即便他年纪小，他也知道，他照顾得了他一时，也照顾不了他一世。

    明明他也是大梁的皇子，凭什么大哥二哥就能过得那般顺遂，就他活得这么艰难？

    他真的好像当面问问那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他。

    李云尧越想心中越是委屈，想到最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但他又害怕被人听见，迎来一顿毒打，只能压抑着自己无声地哭着。

    哭着哭着，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夜里一直在做梦，总是梦到他第二天醒来，又回到了那个又冷又脏的地方。

    王贤回来，给李承德禀报了此事。

    李承德面容瞬间沉了下来，“竟有此事？”

    王贤被李承德的反应弄得一愣，这不就是陛下默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