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沉香木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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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 

    纪氏全族男丁被斩,几乎无人收尸,被丢在某个乱葬岗胡乱埋过。纪淮二十岁便早早死去,如今已有十一年,可他的坟墓却是纪家祖坟最新的一座。

    铁锹插入泥土,他腐朽的棺材渐渐露了出来。

    遗骨拣好,细致地裹在红布里,再重新放入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小棺材。

    纪淮的遗骨被迁至谭氏祖坟,同谭衔霜的埋在一起。

    “我家阿霜,还是要留在谭家最好,”谭大人看着专人抬起墓碑,将墓碑半截埋入土中,忽而便如此道,“她离家多年,总不能让她再留在外头。”

    纪家被抄,全族无后而终……虽未和离,可他怎能让女儿留在纪家,让她到了地下仍无香火可用?

    谭大人心想,纪将军为了亲子自私了一次,误了他家阿霜终生……这一次,他便也要为了自己亲女做那自私之人了。

    将来到了地下重见纪将军,哪怕他要咒他下阿鼻地狱,他也顾不得了。

    纪淮的骨头与阿霜一同埋在谭家祖坟,从此便是谭家赘婿,比起他族中尸骨未寒的老小已是幸运。谭大人稍显怨恨地想,至少他从此能飨谭家一份香火,与阿霜成亲那二十一日已是值得了。

    墓碑立起,谭韫良跪坐一旁,缓缓烧着厚厚一摞纸钱。

    火舌舔上那些圆形的黄纸,一瞬间便让其灰飞烟灭。她想着,衔霜这么快便收到了吗?这些纸钱能否送到她手中?她在地下会不会冷……

    阿霜死时是个冬天,冬天么……她死在长安,长安的冬天会不会下雪?她是否要为她烧几件貂裘?

    于是她缓声朝身侧人问:

    “白姑娘,长安的冬天冷吗?”

    那个姓白的姑娘愣了一下,又轻声道:

    “冷,可没有庆州冷。”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安道。

    雪满长安道。

    词中这样既写,长安的冬天应当也会下雪吧。

    “我没有去过长安,”谭韫良又拈起几张纸钱,缓慢地投进火中,“长安的冬天会下雪么?”

    “长安,是个少雪的地方……可到了冬季仍是会下,”她身旁那个姓沈的公子忽然开了口,纸钱的火光映在他眼中,“貂裘不用,可棉衣还是要烧给她一件……”

    他如何知道自己心事?

    谭韫良望他一眼。

    “好。”

    她道。

    *

    春日已至,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世上一切生灵都重现了生机,寻香山庄的日子也一天天忙碌起来。

    谭韫良今日到庆南去谈生意,庄内无人看管,辛晚楼便替了上去。

    她在庆州落脚月余,白吃白喝总是不好,于是便留在寻香山庄做事。跟着豆蔻学习许久,她早熟悉了庄内事务,做起事来也渐渐得心应手。

    日子太过和顺。

    平静得让她心慌。

    她每日都忙里偷闲,至庆州城内各处搜寻哥舒的消息。可一切徒劳,哥舒似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无人见过、也无人记得。

    她几乎怀疑安长思又骗了她,那人向来谎话连篇。她还是不该轻信。

    店内沈羡亭的声音又逐渐高了起来,想是又在跟谁吵。她急忙走入店中,见他又与一酒楼的采购争了起来。

    那人面红耳赤、吹胡瞪眼,道:“一两,就一两!你现在点头,我立马取货——”

    “一两?你想得美!光里面的黄花梨就值二两——你怎么不来抢?”沈羡亭紧紧攥住装着香料的纸包,分毫不让,“必须五两。”

    “原先就是一两卖——”

    “哪个原先?何时的原先?”沈羡亭嬉皮笑脸道,“真是不巧,小爷我这月才到,可没见过你说的‘原先’……”

    “你——”

    “搞什么?!”辛晚楼高声呵斥,把两人俱唬得呆若木鸡。沈羡亭双手一抖,他那“八两的梨花木”便抖到了地上。

    他蹲下身子去捡,那人趁机又道:

    “你这香料粘了土已经脏了,更应便宜卖了——就一两!”

    “怎么?原来你家酒楼煮酒炖肉之时从不将香料过水清洗?这还有何人敢吃?”

    “你这厮——”

    “你骂谁!”

    ……

    眼看两人又吵起来,辛晚楼箭步上前,当机立断将二人推开,立时将沈羡亭手中香料抢过,蛮横塞至买家手里;随即又从他手中抢过碎银,拿至秤上一称。

    “刚好三两,”她道,“各退一步,就这么卖。”

    她那动作太过凶狠,身后长刀又相当碍眼。那买家气的面红耳赤,却只吃个哑巴亏。也算少花二两,他愤愤而出。

    “你做什么?”沈羡亭难以置信地问。

    辛晚楼白他一眼。

    门外来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