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黄粱梦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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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石、掉漆的雀替——整个复火派无非就是他被困在往昔回忆里的一场梦。安长思还没醒来,可她已经向前走了。

    黄粱梦醒,邯郸梦断。

    安长思幼时是个乞儿,可却有一副百年难遇的天才根骨。但正应如此,猜忌多疑的火余宫宫主辛世平将他从街头带回了火余宫,却只让他做了一个日常打扫的奴隶。

    他要他为己所用,但却怕他功高震主;他以一饭之恩救他性命,但却要他做个卑贱的奴隶。

    打折他的脊梁、空耗他的根骨。

    可又对他有救命恩情。

    五月子不祥,传闻宫主在少宫主百天之时宴请千人,一蓬头老者不请自来。那老者伛偻而至,预言此女不祥,将致火余全门死绝。

    宫主大骇,自此厌弃独女。

    她的爹娘不愿再看见她,只派了一个姓安的奴隶照顾。

    一个只被父母疼爱了一百天的孩子,一个被主人忌惮的奴隶。二人在吃人的火余宫里受尽磋磨。

    情分什么的,仅此而已。

    想来安长思只把她当一份宫主安排下来的任务。宫主要他养活她,他便养活她;宫主不想看见她,他便会在她爬上墙头偷看爹娘时,让她从墙头摔下来。

    她犯了错,就因她思念爹娘。安长思要教训她,故意装作看不见她。她抱着他的膝盖喊破了喉咙,可他仍然若无其事地毫不理睬。

    “哥哥……长思哥哥,我错了,求你理理我吧……”

    紫衣的小姑娘额头青紫,手心里满是擦破的伤口,都是从墙头被人丢下来的伤。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说出来的字句断断续续的,可她怀里的灰衣男子却仿佛听不见                                                她一样,安然地闭目不语。

    她求了他三天,三天里他日日和她一起呆在她昏暗的小屋子里。他分明和她在一起,却又离她那么远,想来她真是犯了大错,连唯一一个不怕她不吉利的人也厌弃她了。

    辛晚楼啜泣着跪在地上,将头搁在他膝盖上,环抱着他的双腿哭着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应当不算很久,她忽然被人踹飞出去。辛晚楼瞬时便醒了,她双手撑地正要起身,忽而便淅淅沥沥地吐出一大口血。

    椅上的灰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站起来,朝她走近几步,低头看着脚下的小女孩,道:

    “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

    她的嗓子哑了,喉咙里也填满了血。她的嘴唇动动,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安长思的神情依旧冰冷淡漠,她心里慌了神,重重地朝他点头。

    可他的神情几乎在一瞬间软来下来。他终于点了灯,俯身将她抱在怀里,道:

    “我们晚楼受苦了。”

    突来的变故让辛晚楼心神激荡。淋漓的鲜血还在口中,她却紧紧抱住安长思哭了起来。

    想来照顾她只是他的工作,辛晚楼从那时就心知肚明了。

    他的笑容装得出来。唯独他看见她出现在辛世平眼前的那种恨的神色,那才是真的。

    黍熟黄粱,车旅蚁穴,如何消受?

    门口处响起三声叩门声响,回忆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晚楼?”

    她起身拉开门,门外那人比梦里老了许多,身形也不似记忆里那般高大——或许是她长大了的缘故。

    安长思手里拿一把长刀,用缎子包得极好。他道:

    “不知春还给你了,可别再找我要。”

    辛晚楼将刀接过:“多谢。”

    “嗯。”他道。

    辛晚楼正要再将门合上,安长思忽然将门抵住,对她说:

    “把刀还你是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二月廿二,去云水涧。”

    她顿一下,看向安长思那双疯狂而疲惫的眼睛。

    “我知道了。”

    她终于将门重新合上,屋内又回归寂静。日色渐渐暗淡,天已黑下来,可她懒得点灯了。

    她抱着不知春倒在床上,蜷缩着抱着自己的那把长刀——它才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厌弃她而背叛她的东西。

    到头来,她也只拥有一把刀罢了。

    夜色渐浓,复火派也渐渐归于平静,走廊上的脚步声也在打更三声后渐渐消失。辛晚楼并不想睡,只抱着刀望着窗外静静地等……

    等什么?

    窗格上映出人影,他像是从檐上翻了下来,轻巧得如一只燕子。辛晚楼静静地等,等那人打开窗锁,开窗进来。

    那人穿了她曾经借去穿过的黑色衣裳,夜行衣一般。他从窗户处跳下来,轻巧地朝她走近。

    辛晚楼正要开口相问,口中忽而被他塞入一粒药丸。入口微甜,回味极苦,瞬时便在她口中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