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知春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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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便是杀了沈羡亭的那一单。

    “沈羡亭啊……”她喃喃念道,随即抓起一捧雪,用雪水搓掉不知春上干涸的血迹,将其插回腰间。

    不知那无名雇主究竟是何人,竟雇她杀掉这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不过沈羡亭的名声乃是一身污名,哪怕说他得罪了王爷,辛晚楼也是信的。

    沈羡亭此人,十六岁在朱雀台上一剑惊世,名声大噪,自此成为弃月楼第一剑客。可仅仅一年后,他竟血洗弃月楼,几乎将自己师门屠尽。自此便消失在世间了。

    有人说他自尽而亡了,有人说他伪装成某人活在世上。可世人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杀人魔会畏罪自杀,后者总是更被认同些。因此从七年前他消失于世间后,每个在了心台名声大噪的剑客都会被怀疑是那位消失已久的沈羡亭。

    因此,江湖有人戏言说,被怀疑是沈羡亭几乎是成名的第一步。

    你说你在了心台上声名大噪?有人说你是沈羡亭假扮的了吗?没有?练剑去吧!

    第一剑客成了第一恶人,如今也是人人喊打了。

    而这位雇主,要她杀掉沈羡亭。

    “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上哪儿去找他呢?”辛晚楼轻笑一声,扛起不知春趟雪而过。积雪没过她的脚背,成团的雪花从她的羊皮短靴上纷纷而落。

    北风裹挟着飞雪撞在不知春的刀                                                刃上,使那把“可斩三千人”的至毒之刀愈发森寒。辛晚楼将黛色的衣裳隐于雪白大氅之下,整个人就要淹没在一片雪白之中,唯独一点乌黑的发丝露在外头。飞扬的乌发沾上星点雪花,仿若枯木逢春、似梅枝上生出几多白梅。

    她在雪中向未知的某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白氅中藏着的温热的血气,化作她眼中化不去的肃杀之意了。

    忽而……

    破风——

    辛晚楼一怔,雪豹一般的双眼霎时圆睁。她本能地偏头,仅那毫厘,一支暗箭破风而出,只划破她一点冻红的耳尖。辛晚楼无暇顾及那一点小伤,欠身从无边雪原之上滚下,矮身藏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之下。身后冷箭仍不住袭来,风雪之声中众人脚步清晰可辨。

    她反手抽出不知春,屏息静听雪原上纷乱的脚步声。

    她在岩石下暗数,双唇无声开合。只是右耳处流下的鲜血此时流入了她的耳朵,让她一侧的听力有如溺水。她有些烦躁地捂住右耳,仅用左耳聆听——从那脚步声看,应当有至少四人。

    四个男人。

    不知是哪一时得罪了的人物,又要与她寻仇来了。

    三个脚步稳健平稳,应是习武之人;一个脚步虚浮,武艺不精,走在最后。

    辛晚楼心中有数,听着那几人脚步声落在自己头顶。待前三人走过,那第四人行至她头顶之时,她提着不知春翻身上去,将那第四人扑倒在地,刀刃抵着他的脖子,那人还未出一声,便被她一刀钉死在地上。

    其余三人飞身上前,辛晚楼欠身躲避,将不知春从雪中抽出,反手劈砍。一人肩上中刀,手中剑登时坠在地上;另一人却持剑而上,剑尖割开大氅绳结,又擦过辛晚楼颈间皮肉,险些割断她的喉咙。

    她抬手一抹,满手腥热血迹。

    辛晚楼皱眉,执刀劈去。迎着剑尖扑至那人身前,长剑插入她腰侧,但她丝毫未停,一直到那人近前将刀劈下,一刀夺命。

    她忍痛抽出腰间那剑,又马不停蹄地飞出一刀砍向第三人。第三人用鞭,以柔克刚极难对付。辛晚楼的招式向来不靠灵巧、只靠狠劲与蛮力。她生生扛下那人一鞭,鞭子带着血珠从她身上飞出,她一手抓住鞭尾,将持鞭人拽向自己身前,不知春当头劈下——

    万籁俱寂。

    辛晚楼撑着不知春跪倒在雪地里,满身血珠坠在雪中,如同素绢上一幅艳丽泣血的红梅画。她在风雪中撑着长刀颤抖,口中吐出灼热的喘息。

    胸口藏着的那颗红翡玉珠不知何时滚在地上,卡在一处突出的石块间,被持鞭人的尸身压住。辛晚楼一抹脸上血迹,强撑着探出手去,从他身下将玉珠拽出。

    她张开手心,玉珠却已在她手中裂成两半。

    那玉珠是空心的。

    辛晚楼瞪大双眼,从空心内拿出其中藏着的白色贝片——

    一面写,“骊山北”。

    一面写,“载雪居”。

    “骊、骊山……骊山?”她喃喃念道,额上鲜血流进双眼。她朝四周一片呆白望去——

    她如今就在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