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门外哭声混着风声呜呜咽咽地飘荡着，屋里跪了一屋子的人。

    这间屋子装饰华丽奢靡，一进来，暖香袭身，只是屋里人太多，气味变得复杂了很多，让人感到憋闷。

    西三在进院子时就闻到的怪味儿，在进屋后，那种味道愈发明显，让人猛地一晕，那透着腥臊的浓重甜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他团团围住，围得密不透风，他差点儿吐出来。

    “把窗子打开！”

    立刻命人开窗户通风，可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动，全都趴跪在地上，死气沉沉的。

    跪在最外面的是毕至院到处都能见到的普通小厮们，也是他们方才守着正房外面，在把西四转到这里后，他们已经认命。

    本以为是件好差事，只需要守在外面，虽然难熬了些，但是总归不用跑来跑去被人使唤。

    可没想到……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冒着不要命的风险把人抬到这里。

    无论这件事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们都知道，主子受罪，他们就得受比主子重千百倍的罪，才能抵消他们的失职之罪，才能稍微消消主子们的怒气。

    所以，他们此时没敢说话，或者说，已经把自己当作不会说话的人。

    而跪在这些小厮后面，更靠里的，让西三看得皱眉头。

    那些男男女女的小厮侍女都是毕至院专门从外面买回来的，长相全都是极致妖冶勾人，体态柔柔弱弱，几乎快分不出性别，从外面小厮这里突然看向那边，眼睛似乎被刺了一下。

    这些人就是下午陪西四胡闹的人，他们此时衣衫不整，颜色复杂的衣衫随意裹在身上，披头散发，瘫软在地，只敢发抖，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像一块打翻的颜料。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以为这次就是寻常的侍候，再过分的他们都玩儿过，从未想过这次会闹成这样，到现在他们都不敢相信，一双双迷离的眼睛此时都愈发涣散、呆滞。

    他们长久泡在欲望的泥潭里，被人随意对待，早已经麻木，可能一开始是恐惧的，可随着日积月累，他们的人格已经扭曲，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儿，开始合理化周遭的一切。

    是这个世道下，另一群可怜人。

    直到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即便再傻，也知道，接下来他们会面临什么。

    这一刻，他们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心终于撕开了表面的迷雾迷幻，露出了血淋淋的事实。

    也是这一刻，他们认清了，看到了，自己原来还是人。

    只因为家贫，却生得过于惹眼，被有心人盯上，他们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被迫落到如此地步。

    他们生来也不是天生干这个的，可造化弄人，世间净是比魑魅魍魉还恶毒的“假人”、恶人，他们没有选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一步。

    冰冷的死亡威胁令他们清醒过来，回头看去，自己这一生究竟都干了什么？

    可再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他们从来不被当作人，只是欲望发泄的玩意儿，他们又能怎么样？

    老天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他们看到自己飘零的一生，却无力改变任何东西，因为，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他们也没有动。

    而更里面的，是西四带来的侍女小厮，也是衣衫不整，但还算清醒，正围在挂了绣百花的大红色锦缎帐子的架子床边上，西三进来后，他们抹着眼泪才起来，在床前跪成一排，小声啜泣。

    西三放眼望去，似乎看到了屋内飘荡的阴郁气息，他没有再支使他们去开窗户，而是径直走向了里面，屋子里顿时有了动静，地上跪的人都快速爬到一边，给他让路。

    他快速带着人走到床边，那些侍女小厮立刻跪到两旁，他站在脚踏上，这边的那种味道简直浓烈到了极点，他皱紧眉头，尽力压制内心的恶心，低头去看床上躺着的西四。

    这一看，却令他大吃一惊。

    因为此时的西四简直没了活人的感觉。

    短短一下午，竟然成了这副颓败的模样。

    今日白天时，西四还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清高模样，而此时的西四，裸露出来肩膀和头部，身上盖着紫色绸面绣花开富贵的绒被。

    而裸露出来的皮肤除却上面的青紫痕迹和其他抓痕，皮肤竟然整体呈一种诡异的灰色，感觉像在冒着黑气。

    脸色尤其难看，灰灰白白，眼睛下面是青黑色的黑眼圈，嘴唇发白，上面有血痂，头发还湿着，额头上也立着一颗颗汗珠，呼吸非常微弱。

    “韦管事，可请药师了？”

    他打量过后就转过身朝外走，这里实在让人一刻也待不下去。

    那股味道就像浆糊一样，进了鼻子就挥之不去，他怕自己再继续在里面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