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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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剩下的一把里,她挑出来一半,抱在怀里,献宝似的殷勤开口道:“我去绛霞轩里,亲自给阿姐把花插上。”
“好。”谢明鸳无奈,笑着同娘亲告退。
谢明鸾抱着花枝,到绛霞轩里,便让锦树取了花瓶出来,她自己则将一路上从晴翠堂到绛霞轩里采来的花木,譬如菖蒲、芍药,金刚藤之类,并怀中的一把石榴花都铺在桌上,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叹道:“就算阿姐不说,我也知道阿姐心里装着什么事。”
谢明鸳和她一起理着花材,听见她这样说,眼底浮出些笑意:“你又知道了。”
自己的事都没理清楚,倒来算她的账了。
谢明鸾放下手里的石榴花,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皱着鼻尖从她床头的矮桌上拿起来一本诗集看了看,笃定道:“阿姐的心乱了。”
自小她心不静,阿姐就教她看诗集。
“《沧浪诗话》说,诗者,吟咏性情也。心中烦忧时,不妨多读前人诗集。”
人生多少苦郁,为子女不能侍奉父母天年,为尊长不可护佑晚辈周全,乱世苟全而妻离子散,生逢太平却见少小贫贱,俱在诗中了。
读进去了,见得广阔天地,诗酒花茶,高山流水,铁马金戈,田间地头,自然心里的事也就不算事了。
于是后来这些年,谢明鸾便总读诗。
但谢明鸳早已经不读诗了。她读文章,经史子集,杂录游记,闲时便读。
已经很多年,谢明鸾没在阿姐的闺房里看见诗集了。
谢明鸳嗔 她一眼:“就你机灵。还不快来把你这些花花草草处理好,给我插进瓶子里?”
谢明鸾“哎呀”一声,转到桌前,乖乖听话拿起了石榴花摆弄,剪下多余的枝叶,却也没忘了一心二用地打听阿姐究竟在烦心什么事。
“阿姐你就跟我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娘亲,出了这个门我就憋在肚子里,绝对守口如瓶!”
谢明鸳只当没听见。
她性子看着温柔,但心里打定了主意,谁也说不动。
谢明鸾左问右问问不出来,只能灰头土脸地插完花回了晴翠堂。
晴翠堂里,范氏见着她回来,连忙摇着扇子起身:“如何,你阿姐怎么说?”
谢明鸾重重叹了口气:“阿姐什么都没说!”
“早该想到的,你阿姐从来要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憋在心里。”范氏也跟着叹了口气。
谢观娶了她之后,便不曾纳妾,早年她只生了阿鸾与霄儿一对儿女,后来伤了身子,养了好些年。
定京城里那些世家夫人们,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命好的,有说她善妒的,最可恨的是拿孩子说事的,言称谢家只得一个儿子支应门庭,若是没什么便也就罢了,可若是往后遇着什么事,连个能帮衬的兄弟都没有。
她自己不将这些风凉话听在耳中,没想到阿鸳却记在了心里,从此以后样样都要争得拔尖,哪怕是课上先生只夸了霄儿没夸她,事后她也要偷偷蒙在被子里哭一整晚。她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虽是女子,却也不比男儿差。
“娘亲您别忧心,我后面再多问问阿姐就好了,她总有被我歪缠得不耐烦的时候。”谢明鸾宽慰她一句,偎在她身边,心里想着宋大夫为娘亲看诊时说的话,又算起来自己梦中见到的景象。
梦中的阿姐看起来还很年轻,依稀双十年华的样子,距今不过两年。娘亲如今既然身子未见亏空,那么这两年里,时时注意着,是不是就不会如她梦中那般,形容枯槁,病重不起了?
范氏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你膝盖也养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好好陪着你阿姐吧,别总往外跑。过些日子,等你阿姐与崔家郎君完婚,再想见你阿姐,便不似如今这般便宜了。”
谢明鸾被娘亲这一番话说得悲从中来,当天夜里便抱着自己软绵蓬松的缎枕,敲响了阿姐的房门。
谢明鸳:“……你在晴翠堂才住了几天,就养成了现在必须得有人陪着你才能睡着的毛病?”
她忽然想到妹妹七八岁的时候。
七八岁之前,她一直养在晴翠堂,但她眼馋长兄与阿姐都有自己的院子,于是也整日嚷嚷着要搬出去住。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翌日爹娘便让人将琼云阁仔细洒扫了一番,让她住了进去。
也就是那天夜里,小屁孩把自己的枕头被子吭哧吭哧地抱到了她床上,非说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后来谢明鸳才知道,那天夜里她看了志异话本,被故事里的画皮鬼吓着了,不敢一个人睡。
院中夜阑人静,少女抱着软枕的身影逐渐与孩提时期重合起来。
谢明鸳从床边往墙里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