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女儿被燕王送回来的事，范氏也听说了。连夜便吩咐了，让人今日一早送份谢礼过去。

    谢明鸾朝璠娘皱了皱鼻尖，回过脸来，埋进娘亲怀里：“没有呀，我睡得可好了……”她说着，忽然抬起头，想起来自己要请妇科圣手过府诊脉的事，顿时又改了口，小声道，“就是近来入了夜，总有些睡不着，睡着便好了；平素饮食……嗯……”

    她悄悄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昨天晚上吃了一碗馄饨，配一碟卤鸡，两块肉饼，中午吃了紫苏鱼，樱桃肉，莴笋炒腊肠，炝生菜，并一盅燕窝芙蓉汤……她连忙收了手，给自己找补：“饮食倒是还好……”

    “那也该请大夫看看，怎么好端端的夜里就睡不着了呢？”范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

    从来只听说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夜里觉少眠浅，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不好可怎么长？

    “娘亲说的是，我听闻坊间有那等女大夫，时常出入高门贵户里，专为后宅女子诊脉医治，有妇科圣手的高名，娘亲让璠娘去请那圣手来给我看看好不好？”谢明鸾顺着她的话说道，“到时候娘亲就陪在我身边，您见多识广，也好帮我看着那圣手，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名。”

    “这有什么不好？”范氏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只要你和兄长与阿姐都好好的，娘亲做什么都使得。”

    谢明鸾下意识想像从前一般，扬起下巴骄矜地问一句，娘亲此话可当真？可想到裴珩、想到她接下来即将要做的事，她只能咬了咬唇，重新将脑袋埋了下去，声音甜软地，仿佛沁着蜜一般，小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娘亲一贯疼爱我们。”

    谢明鸾从晴翠堂用完早膳后，便跟在娘亲身边，与她学着玩儿似的修剪了一会儿屋子里的花枝。直到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修剪出来的花木和娘亲修剪出来的好像压根不是一回事，相较之下，实在惨烈，终于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这才匆匆忙忙寻了个借口遁走。

    她走之后，璠娘与范氏对视一眼，回过头，望着屋子里被祸害得乱七八糟的盆栽，主仆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好几十两一盆的金缕衣呢，三小姐一刀剪下去，奴婢心都跟着颤。”璠娘心疼地道。

    范氏扶着额头：“让花房送一批新的过来吧。”屋子里这些花，丑得她眼睛疼。

    *

    谢明鸾回了院子里，蘅川便急忙迎了上来。

    “如何，都打探清楚了？”谢明鸾晨起临出门前，便吩咐蘅川去找田成，给了他些银钱，让他想办法去结交认识一下燕王府的小厮，打探一番裴珩平日里的行踪去向。

    蘅川点头：“田成打探来的消息说，燕王素日里除了上朝，并不常出府，也不参与朝中大人们的饮宴集会。”

    换而言之，谢明鸾要想见着裴珩，只能上门堵人。守株待兔这一招，是行不通的。

    谢明鸾咬了咬唇，忽然却想到容熙说的宴会。

    京中各家公子小姐都要去，宝华也去，那裴珩呢？他会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但到那时候还得几天，择日不如撞日，她想今天就见到他！

    她转过身，去到窗下趴着，两只手托着脸，问芳尘：“我的私库里是不是还有一幅珍藏的《高士图》？”

    芳尘答是，这幅《高士图》还是小姐去岁生辰时，公子开了私库，让小                                                姐亲自去为自个儿挑选的礼物。

    “拿出来包好。”谢明鸾深吸一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裴珩不是喜欢丹青吗，她这回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就不信裴珩不见她。

    “小姐是想……？”

    谢明鸾自然是想找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到底行不行得通。

    她软声道：“我要给燕王送去，以答谢他昨日送我归家，虽然只是举手之劳，按理来说不足本小姐挂齿，但本小姐素来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登门拜访，好好谢一谢他。”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说到最后已经手握成拳站了起来，看起来仿佛恨不得现在就足下生风飞到燕王府去，好向裴珩掏心窝子地说些肺腑之言一般。

    芳尘应了声是，转身便取了钥匙往私库行去，不多时，就抱着一只紫檀长匣回来。

    *

    裴珩正在书房里处理宴帖。

    这些宴帖，有一部分在管事那儿便被拦下，剩下能递到他案头来的，要么是主家身份贵重，要么是有些说法，譬如文人诗会，进士雅集之类。

    这会儿他面前已分出来高低两沓，高的是要拒的，低的是准备应下的。

    唯独还有一封，被他捏在手中，还未定下去向。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来人低眉颔首，静立檐下。默然不语，仿佛融进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