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一年夏(20)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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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闪了闪,唇边依旧挂着淡笑,眼里的笑意却并不分明。
阿婆的虽然笑声爽朗,可她听得出她话里的落寞。
她不由想起沈清衍先前同她说的那番话,有些疑惑——
阿婆不是还有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孙子吗,可怎么如今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十分寂寞的模样?
但终究是初次见面,她不好多问,只想着回去再朝沈清衍打听一些。
阿婆笑过之后,忽然冲傅媖招招手,神色蔼然:“丫头,不是要给我尝尝你做的面么?快拿出来,不然一会儿等面坨了可就要把你的心意给糟蹋了。”
一边说着,她从藤椅上下来,慢悠悠地走过来,也在傅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傅媖恍然,连忙站起身,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取下盖子,端出里面那碗热气腾腾的虾子面。
阿婆见的东西多了,一眼就叫出了名号:“呀,你这虾子面一看做得就地道。这个时节买虾子可不容易,丫头,你费心思啦。”
一边说着,阿婆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把面都搅散,确保每一根面都沾上汤汁,才轻轻挑起一筷,嗦进口中。
面一入口,傅媖瞧见她好似双眼微微一亮,却没说话,只是继续慢慢地嚼。她不开口,傅媖便不好打扰,只得耐着性子等她吃完,再给出评价。
好一会儿,碗里的面少了近一半,汤却几乎见底,阿婆才放 下筷子,便忙不迭地夸赞起来:“丫头,你这面做得比老婆子我都好,哪儿还用得着我教你啥!”
“这面条又滑又糯,一咬就断,却又还带一点儿劲道,不像放坨的面那般水唧唧黏糊糊,软硬刚刚好。再说这汤,尤其的好,老婆子还没喝过这么鲜的面汤呢,不愧是用虾子熬的汤,一口下去,鲜得掉眉毛的呀。”
“阿婆看呐,你要是去街上卖这面,保管不出几天就要把这玉溪河里的虾子都捞空了嘞!”
这般直白的夸赞叫傅媖难得生出几分羞赧,抿抿唇,不好意思道:“哪里有阿婆说的这么好,我不过才做了几年菜,肯定比不上阿婆几十年打磨来的手艺。”
阿婆听了,却慢慢摇头,笑眯眯地瞧着她问:“丫头,你是不是也听人说,我那些老主顾几十年了一直都来我摊子上吃面,觉得我这儿有啥做阳春面的秘方,所以想来问我的?”
被阿婆说破心思,傅媖愕然一瞬,耳根微微发烫起来,愧疚地点了点头。
阿婆早就看出她怀着目的前来,却依旧如此友善又热情地待她。
她抿了抿唇,想跟阿婆说她不想要方子了。
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阿婆道:“丫头,阿婆要是有秘方,肯定跟你说,绝不藏着掖着。只是阿婆没有,那不过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阳春面,跟旁人的做法没啥不一样的。”
傅媖疑惑地抬起头,想说怎么会。
阿婆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拍拍她搭在石桌上的手,温声道:“从前也有好些人呀都问过我,说:阿婆你做面的方子是啥呀?能不能也跟我说说。”
“但凡来问的人,我都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只是他们都不信,觉得我在扯谎骗人,不肯说真话。”
“心里都想,要是这么简单,啥秘方也没有,那咋可能人都爱上你这儿来吃面,不上别人家去呢。”
“可实际上,哪有什么秘方,不过就是我做的面,几十年都没变过味道,所以一开始就爱吃我做的面的那些人,也就一直吃下来了。”
傅媖眸光微闪,抓住了关键:“几十年都没变过味道?”
阿婆笑了:“是啊。”
她面露欣慰,娓娓道:“你瞧,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听就明白了。要紧的就是‘几十年都没变过味道’,从做面的第一天开始,我熬高汤用的鸡就是镇上人自己喂的老母鸡,用来做面的也是北边产的麦子碾出来的面粉,佐料一味不多放,也一味不少放。”
“怎么样,是不是不相信就这么简单?”阿婆抚着傅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可事实上啊,就这个‘不变’,才难嘞。”
傅媖没有应声,缓缓垂眸,陷入沉思。
是了,后世她见过太多昙花一现的餐饮网红店、连锁品牌,可大多都只是盛极一时,又很快淹没在如潮水般的迭代浪潮里,真正能长久的少之又少。
有时候,比变更重要的或许是不变,是最原初的味道和最朴实的真心。
就像阿婆这样,几十年不变的不止阳春面的味道,还有她一以贯之的真诚。
她没有欺骗过任何一位在她摊子上吃过面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