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城楼上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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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平静,像那些见惯了生死的老兵,已经练就了铜皮铁骨,已经学会了告别。

    从前江秋说,他觉得容周行不可企及,那时候季怀仁还反驳他,说容周行不就住在他们隔壁吗。

    如今他才知道江秋不可企及的感受。

    人要经历多少苦难的搓磨,才会练就那样平静的目光呢?

    他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站久了,就原地坐下,久到天色暗沉了下来,他几乎以为自己要与历经风霜的石墙融为一体,身后响起脚步声。

    “                                                季怀仁!”

    是萧芰荷。今天萧芰荷没叫过他三殿下。

    萧芰荷从中军帐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又来找他。季怀仁挣动了一下,他的七窍玲珑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想体贴地叫萧芰荷回去休息,不用管他。

    他长了长嘴,没能发出声音。

    萧芰荷不怎么在意地在他身边席地而坐,靠在城墙的岩石上,岩石的森冷驱散的一丝暑气,萧芰荷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入北境军那一年,十六岁,那一年新兵营只有我一个女的,但我就是把所有其他人都揍趴下了。我被宋却提进巡防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军中这一辈的翘楚,战争算什么,我不会畏惧的。”

    她说到自己过往的峥嵘战绩,好像还有点小得意,于是龇牙冲着容周行笑了一下。

    “我在巡防营平平淡淡待了三个月,没遇到过一次敌袭。我无聊得不行,就去找宋却说我要去当探子,要进天问。宋却不同意,他压着我的提请我也没办法,于是我就开始混,跟那群老兵油子一起,值班的时候打牙牌喝酒……反正什么都来。”

    萧芰荷垂下眼,她的浮在身外张扬气收敛起来之后,就露出坚韧的芯来。

    “然后就出事了,燕人一次有组织的大规模袭击,瞭望塔的人喝了酒晕了,我们发现敌袭的时候对方已经到城下了。”

    “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向宋却请罪。宋却……你也知道,他再生气也不会骂人的,他那天就温温吞吞地问我们:‘诸位,你们入北境军,所求是什么呢?’我答不上来,我本来就是想气我爹,想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罢了。”

    “后来我被调到了瞭望塔,瞭望塔和战场上千军中斩魁首不一样,在瞭望塔我的工作就是瞪着眼睛看。我干了两年,没有误判或迟报任何一次敌袭。我还用这两年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入北境军是想气我爹,也是想继承元翡丞相的一点血脉,证明女子不比男儿差。但还有更重要的,无论我在新兵营、在巡防营、在瞭望塔,还是我今日领兵千里奔袭,我求的都是保家卫国,无人能犯我大梁北境。”

    她说起这些铿锵的话,语气却是温和平静的。

    “我们都会犯错,但只要不忘记自己为什么出发,我们就总还有弥补的机会。”

    良久,季怀仁伸出手,和她碰拳,轻声说:“保家卫国,无人能犯我大梁北境。”

    大梁首战告捷之后,居庸关落下了一场小雨,雨滴落在故去的人的身体上,好像在告慰他们盘桓的灵魂。

    而懵懵懂懂的少年人挣扎着走出这场战争的阴影,开始学会在记忆苦痛的同时,与苦痛和解。

    他们既要长大成人,又不能忘记自己因为什么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