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手中刀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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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龙台》
小折柳。
折柳的目光平静异常。
她和季怀肃相识于……十多年前她偷书读被管事嬷嬷发现了,嬷嬷拿着鞭子要抽她,季怀肃恰巧路过,伸手替她拦下鞭子。
“这是在干什么,做什么打人?”
季怀肃把折柳要到了自己宫里,伺候他笔墨。
折柳死性不改,不当班的时候,偷摸溜进季怀肃的书房里读书,又被季怀肃逮了个正着。
玉冠金带的少年皇子把着扇子,一晃一晃的,一双眼从扇子背后眄她:“我第一次见你这样自己就喜欢读书的人……你要是喜欢读,以后就自己进来读就是了,我和李嬷嬷她们说一声,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折柳是粗使宫女出身,她能识字,就是源于这一场十四岁时和季怀肃的相遇。
但很快她的野心就不止于此了。
她十九岁时,宫学换了个主讲,叫容周行,对三位殿下课业的要求很高。季怀肃没什么文墨的底子,很快苦不堪言。
折柳研的墨快要从砚台里溢出来了,故作不经意地往季怀肃的书桌瞥了一眼又一眼。
“殿下要是想累了,就到小榻上歇半个时辰,奴婢晚点叫你起来。”
季怀肃歇了,折柳悄悄把季怀肃的课业翻出来,开始偷偷地看。
那一天,她在季怀肃的桌上读过了容周行的《天下无亲论》,那是她所读过的第一篇策论。
十九岁的折柳在那个午后,季怀肃绵长的呼吸中,茅塞顿开。
从前她懵懵懂懂,不知道四书五经有什么好,只是强迫着自己去读这些她的身份原本不配读的文本。如今她读到了第一篇策论,才明白原来四书五经是一个基地,是教你道理的,道理要怎么实践?那得是经由策论。
折柳之于策论的天赋异常高。
三个月,她开始替季怀肃代笔。她写完内容,季怀肃再来润色。她甚至替了季怀肃身边的大宫女,跟着季怀肃去宫学听讲。
又三个月,季怀肃的策论受了容周行五次嘉奖。容周行说:“二殿下进步明显,大有可为”。季怀肃毫不愧疚地把夸奖收下了,回头赏给折柳两串玉珠子,让她再接再厉。
他没看见,折柳听见那句“大有可为”时,压进眼底的不甘与野心。
折柳私下里,其实是非常安静的性格。她什么都没跟季怀肃要,只是把自己关在季怀肃书房里读书写字的时日越来越长。
昭文十九年年末,年前宫学结课的题是“取材”,折柳写了《论选粟与取才三则》,照例由季怀肃润色誉写一遍。
折柳被支去贵妃娘娘那儿拿两匹料子,外面下着小雪,折柳沾湿了鞋袜,她把料子在库房登记好,又经过季怀肃的书房。
她悄悄把自己的底稿塞进了季怀肃明日要交的那沓纸里。
这篇策论写的是取才,折柳借用粟米的贵米、中米和平米,类比贵人、中人、下人,以言明在各类社会阶级中,都存在着可以取用的良才,希望君王取才如昔日秦王,不以国别为界,更不以身份、性别为界。
折柳在篇末写:“今大梁之天下,广有九州;君侯堂前,只见贵粟。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贫贱忧戚者扬眉吐气、抗击青云耶?”
这不是二殿下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说得出的话,更何况夹在二殿下课业里还有一份底稿,那底稿不是二殿下的字迹,用笔生硬,是典型的“奴才字”。
容周行看过之后,直呈君前。
她被叫去朝阳殿时,季怀肃看她的目光很复杂。折柳看见了,但她不后悔。
她跟在容周行身后,走进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容周行先进去了,她在殿外等,有个小太监陪着她。
小太监跟他咬耳朵说:“你真厉害,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今天一个早上,宫里都已经传遍了,说你是女文曲星呢,天生下来就有的才华。”
折柳心想,世间有什么是天生的呢,命运是洪流,她是逆流而上的人。
但小太监夸得她心里喜滋滋轻飘飘的,她踮着脚,但看不见殿里,因为屏风高耸。但倾耳过去,能听见殿里的人说话。
“你说你早看出是有人代笔?”
“臣若是早早揭发,哪里还有今天陛下读到的《论选粟与取才三则》呢。”
一片沉默,折柳听见脚步声。
“宫里是风言风语都翻了天了,朝堂上你父亲也说这件事不成体统,你说说,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你准备怎么办?”
折柳不敢再望高耸的屏风了,她只觉得背脊生凉,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原来这就是九霄云上人,哪怕她的策论写得再好,只要冠上了“折柳”这个贱名,就成了大人物们口中的烂摊子吗?
然后她听见容周行说了一段当时的她还听不懂的话。
容周行说:“臣想请陛下收下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