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静放一盆君子兰，并两三盆黄色月季，花开淡雅，与案上笔墨辉映。

    旁边随手放着毛笔，主人走得也颇为慌张。

    宋蕤对这位女郎的身份，有些猜测。

    李漼渊约莫也看见了。

    动作比宋蕤还要迅速，阖上的窗扇险些蹭住宋蕤探去的指尖。

    身后跟随的人群，除了三两女郎，都停在月亮门处，神情沉默，翘首以待。

    秦珩自己进去寻找。

    李漼渊目不斜视，眼眶中细碎的光闪耀，极为灵动，他小碎步挪到宋蕤身旁。

    “宋蕤，你与秦珩是旧识？”

    宋蕤道：“不是。”

    李漼渊：“那他为何唤你妹妹？还是谢妹妹？”他杵着下颌，疑惑道：“不该是宋妹妹？”

    他语气带着些不正经的调笑。

    宋蕤觑他。

    “他疯了，你也疯了不成？我又不姓谢，他自然认错了人。”

    她话中一顿：“还有，李漼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唤我妹妹？”

    李漼渊扶额：“不是，不是，就是今日小伯母格外特别，见澜想着，需要一个同样独特的称呼来唤小伯母。”

    宋蕤拒绝：“不用，不必。”

    李漼渊：“可你原本就比我年岁要小上一岁啊。你还并未嫁于我伯父，我唤你一声妹妹，有何不妥吗？”

    他深情天真且诚挚，宋蕤一时想不起如何诘责他。

    宋蕤无言以对。明明哪里都是不对啊——

    须臾。

    宋蕤扶额：“小公主，动动你脑子！莫要胡乱叫人，我一个平民之女，身份云泥之别，与你攀什么交情。”

    他不介意，宋蕤有何介意的？

    寻常她嘲讽训斥他时，想不起他贵公子的身份，如今他占了上风，反而强调身份。哼，玩不起！

    李漼渊瞪大眼睛：“我有在好好思考的。等等，难不成你在说我傻？”

    “为何呀？我唤你妹妹你不同意，那我总不能唤你姐姐？”                                                /p>

    他用这样天真柔软的语气，总能让宋蕤联想起他口口声声，“仙女姐姐”“仙子姐姐”唤个不停的糟心模样。

    宋蕤：……你个大聪明哦。

    过于无力之下，她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李漼渊看不清，可几日相处，足以让他琢磨清楚宋蕤的态度。

    他又缓又慢地眨了下眼睫。

    唤她：“姐姐，宋姐姐—”

    宋蕤既没否认也没应声。

    在她遥远的，恍若前世的记忆中，仿佛也有一个白玉般的团子，甜甜软软地唤过她“姐姐”，唤得跟李漼渊一般得好听。

    秦珩翻遍各个角落，没找到妹妹。

    他紧蹙眉头，撞出门来。

    扯着嗓子长唤：“瑶瑶——瑶瑶——你在哪里？阿兄来找你，你莫要吓阿兄。”

    他精神更混沌，与宋蕤插肩而过，仿佛方才拉着宋蕤唤“谢妹妹”的人不是他。

    他踉踉跄跄走出月亮门，撞上秦族长。

    秦珩眼神凝在自己父亲脸上。

    陡然变得狰狞起来：“都怪你！是你的错，若非你执意要救……妹妹便不会死，也不会死那么多的人。”

    “血，好多血，瑶瑶，你在哪里，阿兄找不到你。”

    他像个被人抛弃的孩童，可怜兮兮，抱住自己呜呜哭泣。

    这时，不远处一声：

    “阿珩。”

    秦珩一瞬惊醒，站起身走去，面上疯癫之色去了大半，眼底清明之色重新凝聚。

    他笑着接过来人手中竹篮。

    温声道：“瑶瑶，你回来了，我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又不要阿兄了。”

    宋蕤看清了来人，是个女郎。

    一身水蓝色衣裙，未带帏帽，大方的袒露出面庞，日光下的五官出奇的秀致，带着岁月雕刻的沉静和柔美。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人看上一眼就记得。

    因而，宋蕤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员外郎独女，元辜，亦是窈娘找寻的阿姐。

    元辜水眸盈盈，笑着理了理秦珩散落的鬓发：“阿珩，我说过，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你看，我只是去找些草药，你夜里总睡不安稳，我闲着也是闲着，便想亲手做些安神的香囊。”

    秦珩同她一言一语说着话，言语神态，行为举止，再正常不过，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患病之人。

    元辜三言两语，安抚好秦珩情绪。

    两人携手并肩向宋蕤走来。

    秦珩看见众多人堵在门前，一瞬间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