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落地时，陆十一只感觉到了绵软而非疼痛，随之是扑面而来的与丛林中相同的熏香气味。

    她缓慢地回过神，心悸不已。

    抬头看去，只从一双澄澈的眸中看到了月亮。

    以及，她自己的身影。

    沈郁离与她对视良久，表情从震惊渐渐重归平静，最后略带上了丝笑意。

    对方没有要移走目光的意思，眸中亦没有情欲没有能读出的多余信息，只是平平望着她。

    就在他将要开口的时候，陆十一立刻从对方身上翻下，阻止沈郁离说出那句感觉会落入俗套的台词。

    她选择将这个意外当作不存在。

    陆十一连连后退几步，双手摸到石墙时止住，立刻朝贵人行礼：“沈掌事，是我冲撞了你，但还请你切莫不要扣我工钱。”

    沈郁离听了这话，无奈笑笑：“工钱扣不扣，要看陆姑娘的解释了。”

    说罢，立刻敛起笑意又变得正经起来。

    陆十一这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瞅见沈郁离身旁落下的一匹绸缎内露出了琵琶的影子，方才余音绕梁的琴声竟是由此而来。

    不难想象，为了救她失足，这把琵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看琴色及裹琴用的布料，定是价格不菲。

    她立刻改了口：“沈掌事，还是扣我的工钱吧。马上临近太医局考核，莫不要将臣女拉下去砍了。”

    “你还知马上就要考核。”对方眼睛看着她，似乎在责怪她晚上乱跑。说罢，起身将琵琶重抱怀中，端起架子                                                来。

    沈郁离先掀开绸缎一角，眼神怜悯地摸上断成两半的琴弦，琴头处也有些微开裂，这才用哀叹的语气道：“这把琵琶乃是文妃娘娘的挚爱，方才文妃殿前叫我拿去修理，那承想会在中花园遇到爬墙的小贼。”

    竟是文妃的琵琶！

    陆十一脸色想是不妙起来，不知在这个朝代被砍头，是不是就能够回到现实呢？但若冲撞贵人是凌迟之刑又该如何是好？

    见她想入非非，沈郁离轻咳一声，单手抵住薄唇，遮掩了嘴边上扬的弧度：“小贼若能交代为何在此，或许，我可以和那时一样，保你一条性命。”

    陆十一莫名觉得对方是在捉弄自己，却不敢真的质疑沈郁离怀中琵琶主人的真假，想想这把琵琶无论真正的主人是谁，都是舍命救她的宝贝，她的确应该把缘由告诉对方。

    她转过头，指指高墙明月，叹气说来点清告诉她的故事。

    “我当真只是来中花园看看鬼影的真身，目睹琵琶痴鬼的模样，哪想那位痴鬼竟就是沈掌事。”

    听她说完，沈郁离身形微微一顿，却还是笑了：“原来如此，陆姑娘胆子好大，就不怕不是痴鬼而是歹人？”

    “后宫戒备森严，况且沈掌事有暗卫安插在各处，我有何怕的。”

    此乃胡说，因为陆十一真没想到过鬼影会是歹人这个情况，是她疏忽了。

    月色西迁，中花园那幅画中美人的眼眸也因此黯淡下来。

    沈郁离思考片刻，又开口解释道：“好吧，只是我也并未说谎，近些天我听闻中花园附近每到夜晚会有鬼影，路过这里时亦小心非常，方才也才知，这哪是什么痴鬼反倒是陆姑娘。”

    对方说完后，陆十一反倒彻底不怕了。

    她笑了起来，现下已完全肯定墙上痴鬼的真身就是沈郁离，觉得对方身手必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更胜一筹，先在高墙上发现她，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翻身下墙不愿承认独自赏月的落魄，甚是可爱。

    若是为何如此肯定，只因她这下瞧了清楚，那块月色下的玉珏，正是沈郁离腰间佩戴的那块：“好吧，看来臣女的解释还算符合沈掌事的心意。既然如此，我且替沈掌事保密，沈掌事也替我保密。我们两全其美，莫要杀我头就好。”

    她保密不会将沈郁离就是痴鬼的事情说出去，保密方才她在他怀中摸到的玉珏。

    沈郁离亦满意地点头，只是转而又将话题引到了琵琶上：“这把琴的确是文妃娘娘的琵琶，但也不过是白天才从典乐处取得，坏了也就坏了。”

    说着，露出琵琶背板上尚仪局的图腾。

    陆十一沉默半晌，又替琵琶盖好绸缎：“还是拿我的工钱修好吧，万一真成了痴鬼化为人影，那就可怕了。”

    无意间，丝绸覆上二人手面，月光好似能穿透她的身影。

    陆十一也愣住了，她再抬眸时，只见沈郁离不知为何红了眼眶，似为落花动容。

    琵琶不慎因躯体的颤抖发出微软弦音。

    她隐隐约约听到沈郁离唤了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

    不是陆拾遗，而是音调稍有不同的，陆十一。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