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波本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他。

    琴酒松开牵着的手，划过电话的接听键，电话那头似乎只是在单方面地传递讯息，这则通话只持续了二十秒就被挂断了。

    男人面带冷意，他看向浅川黛，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查到的那个卧底是谁？”

    巷子里的秋风卷起尘土，枫叶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琴酒的包容果然是有限度的，这大概是他心血来潮的一次考验，和他的情报对上了，信任加码，皆大欢喜；和他的情报对不上，那也没关系，一个卧底也是抓，两个卧底也是抓。

    但琴酒在观察她的反应，他很少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思绪的偏移，神色的凝滞，语气的变化——所有不自然的行为都可能泄露她的秘密。

    浅川黛抬眼迎上对方的视线，每一块面部肌肉的走向都毫无破绽，她坦然地说：“是基尔酒，我没和你说过吗？”

    森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消失了。

    “组织在新成员的身上安了监视用的发信器，基尔                                                酒和一个叫水无怜奈的成员在秘密接头。”*

    ……不是，这么大一个犯罪组织，她是怎么在一篮子酒里精准挑出一瓶水的？

    她现在重学概率论还来得及吗？

    内心掀起惊涛巨浪，但浅川黛面色平淡如湖水：“秘密接头吗？”

    波本接过话：“的确像是卧底的行径呢，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了。”

    浅川黛导出组织的定位系统，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我已经把基尔酒的位置发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金发青年则故意走到琴酒面前，撩起额前的碎发，紫灰色的双眸透亮如水晶，他略带挑衅：“那我先走一步了。”

    拥有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下属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趁着琴酒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浅川黛偷偷把信息转发给某位FBI搜查官。

    琴酒冷冷地回应：“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波本伸出食指转了转自己的车钥匙，垂落的金发掩下了眸底的晦涩：“那就比比看我们谁更快吧。”

    他转身走出巷口，只给二人留下一个深棕色的背影。

    好在她和琴酒是走路来吃拉面的，浅川黛只希望他们能充分利用这点时间差。

    她戳戳琴酒的手臂：“被挑衅了呢。”

    —

    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废弃的房屋前，边上还有另一辆易于辨认的白色马自达。

    浅川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一切应该都在预设的轨道上。

    黑发少女朝定位点的方向大步走去，银发杀手像尊保护神一样紧随其后。

    天空中的云层散去了一些。

    几束阳光摆脱了禁锢，从层层叠叠的雪白色云朵中透了出来。

    但那微弱的晴光很快被一片耀眼炫目的红色所吞噬。

    光速比声速要快得多，在爆炸的轰鸣声还没传来之前，火光直冲云霄，热浪席卷而来。

    琴酒一把将她捞了回来，他的轮廓在泛红的光影中变得朦胧。

    鼻梁猝不及防地撞上一片坚.挺，整个人都被揽进怀里。

    往日持枪的惯用手环住了她的头，双耳贴上了一片滚烫。

    迷蒙难辨的烟雾中，一切都像严重失焦的黑白影像。

    热浪、火星、碎屑以及穿云裂石的爆炸声，都被牢牢地阻隔在那件黑色风衣之外。

    那一瞬间，她好像身处远离世界碎语与纷杂利益的避风港，只能听见脉搏的跳动。

    想阻挡每一秒钟的流逝，并由衷地希望夜色永远不要降临。

    但她忽然想到恺撒在渡过卢比孔河时说的那句话：

    “Alea iacta east.”*

    覆水难收，无路可退。

    她把手蜷进衣袋。

    冰冷的枪管可以让发烫的指尖降温，可以昏沉的大脑重归理智。

    也可以让误入梦境的囚徒挣脱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