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真大方，沅沅怕是得将扬州城都搬回去。”

    李阿爷被他说得大笑起来，摆摆手：“胡说，沅沅这丫头知道分寸，才不会乱花。”

    三人正叙着话，屋内一片和谐，可这轻松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正当兰沅卿准备起身告退时，书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一个仆从匆匆进来，低声禀道：“老爷，门外有潮州驿站的信使求见，说是兰家派来送信的。”

    书房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兰沅卿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却未回头。她微微低头整理衣袖，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仆从的禀报。

    李阿爷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扫过兰沅卿和覃淮，随后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一旁的覃淮显然早已察觉到兰沅卿神情的变化，他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站直身子，挡在她身前半步，像是下意识地为她遮挡些什么。

    信使很快走进来，身着普通的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刻着“兰”字的木牌。

    他朝李阿爷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扬州李府的老爷和兰小姐在此吗？小人受兰大人之命，特来传信。”

    “兰大人？”

    李阿爷语气一顿，目光微微凌厉，“可是潮州的兰慎贤？”

    “正是。”

    信使点头，将一封信递上，“兰大人如今已官复原职，陛下亲命他回京任吏部侍郎。”

    “大人得知兰小姐在扬州，特派小人前来报信                                                ，并告知大人夫妇将在一月后亲自来扬州接兰小姐回府。”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冷凝。

    兰沅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袖口，似乎连一丝反应都懒得给予。

    李阿爷闻言，眼神微冷，语气却未显露分毫：“既是兰大人升迁的好事，我李家自当恭贺。沅沅在此五年未归，如今能回父母膝下，也是她的福气。”

    覃淮目光一动，却在瞬间收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漫不经心地插话道：“信使一路舟车劳顿，定然辛苦了。不如先去厢房歇歇脚用些茶点，兰大人的事，待阿爷细细回信再说。”

    信使不敢违逆，只得连声称谢，退了出去。

    -

    门一关上，书房内便再无半点声响。

    兰沅卿低着头，像是一尊木雕般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李阿爷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了几分：“沅沅，慎贤他好歹是你亲生父亲，如今你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外祖父，您要我回去？”兰沅卿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有些过分。

    -

    兰沅卿的声音不高，却在书房内格外清晰，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阿爷微微一顿，目光沉静如水。他看着兰沅卿，沉声说道：“沅沅，他是你父亲，无论他过去如何，如今既有心接你回去，这份孝道，你不可违。”

    纵然他行事的确是荒唐了些。

    但李老爷也知道，这么些年，若大女儿和女婿真的在意这个女儿，也不可能一封信也不递来。

    兰沅卿垂下眼，睫毛轻颤，像是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波动。

    她的手微微收紧，袖中绣线被绷得笔直，许久才低声说道：“可是……五年了，他们从未问过我一句冷暖。如今突然想起了我，让我回去，是出于亲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散在蝉鸣中，却又带着一丝冰凉的质问。

    覃淮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腰间的佩刀，目光落在兰沅卿略显消瘦的肩膀上。他向前一步，似想开口，却被李老爷抬手制止。

    “沅沅，”

    李阿爷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几分慈爱，“父母子女间，总有千丝万缕的牵扯。他们再多的不是，终究还是你的至亲。”

    “你可以怨，但不可绝。如今他们升迁回京，也许是真的想补偿你。”

    兰沅卿闻言，抬头看向李阿爷，眼中却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倦意和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垂下眼，语气柔和却坚定：“外祖父，若他们真是为了补偿我，为何这些年未曾派人探望，未曾写过一封信？”

    “如今说接我回去……沅沅，怕是承不起这样的‘亲情’。”

    这句话落下，书房内一片静默。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兰沅卿说的是事实。

    是一个谁也无法辩驳，板上钉钉，让人心寒，却又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而兰沅卿作为这个事实下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才是最最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