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左右摩挲着，能感受到上面向外凸起的棱线，脚下踩着的地方也并不平滑，她试探性地往前迈了几步，地面起起伏伏，她走得非常艰难，每一步都有崴脚的风险。

    这是一个多面体吗？

    沈恂初的意识此刻还没有完全回笼，呼出去的气体仿佛还带着刚刚的那种烫人的温度。

    她想通过脑域询问兰鹤野的状况，却猛然感受到后脑心传来的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在脑域中收到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我看见你了。］

    直觉告诉她，这条消息并不来自于兰鹤野。

    那是谁？

    脑域中，除了为应付规定而和塔建立的一些联系——尽管现在已经全都被她单方面的关闭了，她几乎没有再跟其他任何人有过连接的建立。

    为了以防万一，她再度检查了一下脑域中所有的连接，而事实显示的是，目前和她还处于连接状态的只有兰鹤野一个人。

    很快，下一条信息又向她传输过来。

    ［SHEN。］

    沈恂初一下子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尽全力的从她的脑海中跑出来。

    所有的记忆如同被捅破了的盛满了水的水缸般，一股脑儿地向外涌着。一瞬间的功夫，她的眼前就已闪过无数个画面。

    肉粉色的。

    那条滑腻、肥厚，裹满黄色的粘液的舌头。

    肉粉色的。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和瘤体。

    处于                                                屏幕中央的那个孔洞开始一张一合的运动着，像是在呼吸。

    一根又细又长的线从右下角探了出来。

    是触角还是毛发？

    它开始盘旋、自我纠缠在一起。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代替着那条舌头占据了整个画面。

    沈恂初的身体里仿佛是有无数根带着小钩子的细针狠狠地在同一时间扎进皮肉，毫不留情地拔出来后再捅进去，钩出一片血肉模糊。

    她想要去控制自己的意识，至少先不要再去回忆这些画面，可是她根本做不到这些。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三个字，是她对那个人的提问——

    ［你是谁？］

    沈恂初的双膝跪在地上，疼痛使得她将头贴在机械钳的下方，她将双手捂在两侧用力挤压，想要缓解这种症状。

    ［你是谁？］

    她再一次的发问。

    这一次，对方给了她回应——

    ［7］

    这是一个阿拉伯数字。

    7。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沈恂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在地上滚作一团，靠近边缘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脑袋向机械钳上狠狠撞去。

    一旁缩在一起环抱住自己不敢有其他的举动的梅耶塔听到动静，判断出了沈恂初的位置后向她跑过来，想要将她拉开。

    但沈恂初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梅耶塔瘦小的身体显然不能与之抗衡。

    她“扑通”一下向后坐倒，尾椎骨即刻传来一阵钝痛。梅耶塔顾不上这些，立刻爬起来再去拉她。

    这一次还是被沈恂初挣脱了。

    我是谁。

    她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这个念头。

    我是谁。

    沈恂初终于停下来她的动作。

    她的两只手撑在机械钳上，缓慢地抬起了头。

    梅耶塔这才注意到原本漆黑一片的机械钳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光亮。

    这些说不清楚是什么颜色的光照射在了沈恂初的脸上。

    梅耶塔看到了她布满血痕的脸，和那一双透露着一些茫然的眼睛。

    沈恂初像是一个木偶般，有些迟缓且不是那么自然地转动着她的眼睛。

    上、下、左、右。

    她一下一动的向这四个方位各看了一眼。

    ［SHEN］

    脑域中又浮现了这四个字母。

    沈恂初根据这四个字母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拼写出了一个字。

    沈。

    这是她的姓氏。

    她想起来，她叫沈恂初。

    ［我在这里，SHEN。］

    ［我从未离开你。］

    一滴鲜血顺着沈恂初的眼角滑了下来，像是一滴眼泪。

    ［你是谁呢？］

    还是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