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竹马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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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他还在嘴硬》 

    “筇州玉商徐继业,窝藏谋逆,诛三族。”

    上位者的权术斗争,在推杯换盏的谈笑间,下位者便血流成河。

    徐令宜对父亲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别人的口述,因为她刚一出生,他就死了,母亲带着她颠沛流离。

    从筇州到覃陵,五百里长路,坐马车都要小半月,可秦枫眠却是抱着襁褓中的她硬生生走过来的。

    逃亡的路是如此艰辛,这个曾经锦衣玉食深居简出的富商太太,一路沿街乞讨,还要时时防备追兵。

    一个再有风骨的人,在经年的生活磋磨中,也会渐渐失去本心。

    宁死不屈是个好词,但想活下来也无可厚非,流芳百世的圣人太少,多的是前路多舛的苦命人。

    于是,她改嫁了。

    一个带娃的寡妇,一个隐姓埋名的罪妇,受了骚扰也不敢到公堂上声张,因此在遇到覃陵县尉周世存后,她就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就是她的救赎之光,却没能料到,他是她遭成一生悲剧的祸患之源,是把她和她的女儿拖入深渊的巨大推手。

    在变换的四季中,徐令宜最讨厌的就是冬天,因为所有改变她命运的重大事件都是发生在这个季节。

    七岁那年冬天,母亲嫁给了周世存,从此,她们远离了贫穷和饥饿,但也就此寄人篱下,彻底失去了自由。

    徐令宜当时懵懵懂懂,只知继父是爱民如子的覃陵县尉,却不晓得在他那仁爱柔和的外皮下,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直至豆蔻少女初长成,她才渐渐察觉出不对味的地方,比如“父女”对话时,那只总搭在她肩头摩挲的手。

    然而更可笑的是,这些变化,周夫人看得出来,下人也看得出来,可偏就她的母亲秦姨娘看不出来。

    究竟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看不出?难道真如旁人嚼舌根说的那样,她被母亲当做了报恩谄媚的礼物?

    “一个小孤女罢了,能翻起什么水花?”

    下人们都默认,她是卖给周家男人的玩物,等年岁到了,周家人玩够了,就随便找个接盘的老实人,打发了。

    这些话像疯狂生长的毒刺,日复一日地戳心,尤其在母亲和周世存有了孩子后,流言便更加写实。

    在这种荒谬的生存环境中呆的久了,徐令宜自己都觉得恍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应该对周夫人抱有感激之情,因为若非她是个善妒的,硬把她塞到周府的偏地儿,还时时派人盯哨,她怕不是早就着了那畜生的道。

    周世存此人向来善于伪装,人情世故也是一把好手,徐令宜十七岁这年冬天,他攀上了京城的大官,直接飞升玉京县尉,一家子这才赶在年关前搬迁到京城。

    托他的福,徐令宜在这里见到了儿时旧友。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只是经年一别,采茶的少年已然琼枝玉树,仪表堂堂,生意从偏远的覃陵做到京城,而少女却未能长成儿时约定的模样……

    午后,风雪正起。

    徐令宜裹着大氅立在屋檐下,冲着湖心岛上的枯树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冰面丢石子。

    东院闹哄哄一片,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听到欢乐的笑声——周夫人要带着家中儿女参加公主举办的雪地马球赛。

    少年人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徐令宜也清楚,自己终归是个外姓人,领上她也的确不合规矩。

    可她也并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能让她出门走一走,逛一逛就好,否则整日呆在这丁点儿大的地方,一生仿佛只要一眼就能望到头。

    玉京城繁荣开放,自天后登基以来,又积极实施新政,女子地位水涨船高,不同于以往朝代的压抑苦闷,在士农工商的各个行业都逐渐崭露头角,发挥才能。

    但新政毕竟是新政,推行起来是要时间的,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其中最大的阻碍,像他们这种从西北偏远小地方来的人家,自然更是少有包容,闺阁女子一律禁止抛头露面,更不必说什么为了事业同外男交流沟通。

    大夫人在内宅中的手段确实凌厉,可在这些事情上对周老爷可谓是言听计从,此次能带着儿女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出门,完全是由周老爷点头允许的,目的是要融入玉京圈子,为儿女亲事早做谋划。

    周世存一边借公主的东风,一边还要放下碗骂娘,说什么公主与民同乐是假,野心勃勃,笼络人心才是真。

    但不管是哪一种,徐令宜都由衷地敬佩这位素未谋面的贵人,有头脑,有手段,敢拼敢干,这些品质累积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桀骜的灵魂,那是她脑中幻想的自己。

    哄闹声渐行渐远,徐令宜神情落寞地掸了掸飞舞到身上的雪花。

    心飞天地,身在樊笼,旧途不堪回首,前路尚未可知,她这一生或许根本就是徒劳。

    随手扔掉最后一颗石子,她转身准备进屋,冷风吹得她半边身子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