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在心里看笑话。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微相触，谢宜起了身：“长公主容禀，公主殿下在大婚次日回宫，正是出于孝道，思念皇上，公主纯孝，堪为天下人的表率。”

    卫珹岚没想到他突然说那么长一段话，却是在为她解释。

    她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武阳大长公主的面色也有点缓和，她慢慢地道：“话虽如此，但既要入宫，便要送帖进宫，交换对牌，传令入府，再由公主仪仗护送入宫才可，这般匆匆忙忙乘轿入宫，着实不成体统。”

    一贯是乘个轿子凭脸入宫的卫珹岚：……

    武阳大长公主不赞同地看谢宜一眼：“公主骄纵，驸马也应时时劝诫，不可只凭公主心意行事，凡事无规矩不成方圆，驸马是读书人，应当最知何为规矩体统，这我得再说两句……”

    谢宜：“……是。”

    如此除了周蕴宁，其余三人无一逃脱大长公主的教诲，待武阳大长公主说尽了兴，总算放过了他们，回了自己在京中的居所。

    卫晴岚长长地舒了口气：“听闻江州已经来信催了，姑祖母不日便要启程回江州。”

    周蕴宁忍着笑：“大长公主最重规矩，她不是针对你们，是为皇室颜面考虑。”

    卫晴岚：“我不是对姑祖母不满，只是她在这里我着实有些紧张。每每出宫让她得到了消息，她都要遣人来叮嘱我莫要在外生事，好像我出去便要                                                欺男霸女一般。”

    “说什么呢？”卫珹岚吓唬她，“你可贪玩了一个早上了，用过膳也该回去上课了，不然我就和姑祖母说，让她再和你多说两句。”

    将卫晴岚赶走，卫珹岚和谢宜也打道回了公主府。

    一路上便如同去时一样，卫珹岚坐在轿子里，谢宜骑马跟在轿旁。

    透过帘子的缝隙，可以看到疏朗阳光映照下的京城街头，现在正是午时用膳的时辰，两边酒楼饭馆飘出喷香的气味，满街上人流如川。

    百姓不敢挡到公主的轿辇，便为他们让出一片空地，偶尔卫珹岚会听到只言片语传进耳朵里。

    “我见过这位骑马的公子，去年进士打马游街的时候，他在第一个。”

    “嚯，那是状元郎啊。今年春，他尚了公主，旁边轿子里的必然就是公主殿下了。”

    “驸马爷长得真俊俏，比探花郎还俊。”

    探花郎……

    卫珹岚见过那位探花郎，名叫明思齐，是一个瞧着十分开朗的公子，很爱谈笑，光论性格，简直就是谢宜的反义词。

    她知道父皇原本殿试的时候为她相中的其实是明思齐，所以特意给了个探花郎的美名，与她相配，只是后来听闻明思齐老家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便歇了这个念头，转而选了状元谢宜。

    虽然卫珹岚不喜欢谢宜，也承认论起长相，还是谢宜更俊美些。

    但若将性格也考虑在内，那自然是活泼爱笑的明思齐为人更招人喜欢。

    比如现在——

    谢宜骑着马落后数步跟在轿旁，一言不发，行动间偶见飘动的衣袂拂过窗口，卫珹岚就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也知道他必然是神色冷淡，不苟言笑。

    生得这么一张俊美的面孔，也不知道用来多笑笑……

    大长公主还要他们相敬如宾，相敬如冰还有点可能。

    卫珹岚抿了口手中的茶，放下时，眼前青烟袅袅，模糊了视线。

    她随意抬头，又往外张望了一眼，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驾着马车与她逆流而去。

    她猛的掀开车帘，说了声“停轿”，身子微微往外探去。

    谢宜勒了缰绳，立在她身旁，眉头微蹙地看着她：“公主，怎么了？”

    卫珹岚定了定神，压下面上的惊讶，重新坐回位子上：“没事，看错人了。”

    谢宜凝神看着她，显然不太信她的说辞，但没有多说什么，只命轿夫继续前行。

    卫珹岚坐在轿中，脑子里仍是方才看到的身影。

    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少年驱马车往繁华的街巷深处而去，虽然惊鸿一瞥，她还是认出了那张清秀俊俏的脸庞。

    是御膳司当差、为荣王送膳的连翘！

    东宫用膳比别处要早，算得时辰，差不多到了往其他各宫送膳的时候，连翘应该是出宫为荣王送膳，但为何要往那个方向去？

    那不是去荣王府的方向，也不是回宫的方向，而且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御膳司的服制，独自一人驱马车而行，未带随从人员，着实可疑。

    卫珹岚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内监身上一定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