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负忽然问道：“常锋，你喜欢铁颜柔吗？”

    常锋一愣，脸上露出窘态，说道：“主家别误会，铁颜柔单纯善良，活泼可爱，看着她，便像看见了我妹妹一般。”

    李负好奇的问道：“你还有个妹妹？多大了？”

    常锋神情一黯，说道：“她若是还活着，比铁颜柔要大两岁，今年十七了。”

    李负追问了一句：“年纪这么小，是生病还是意外？”

    常锋眼睛微眯，透出的目光有恨意歉意也有快意疯意。

    “我与妹妹从小就失去了双亲，小时候靠乞讨为生，长大一点我便去做些苦力活养活自己与妹妹，我们住在破庙里，有一日，我去做工时，三个纨绔子弟喝完酒碰巧路过，见我妹妹孤身一人，长得秀气，便起了邪念，一起侮辱了她，事后怕她报官，竟然掐死她。那个时候，我已经回来了，但是那三个纨绔子弟还带着好几个家丁，我躲在那里，亲眼看着他们掐死了她却没有去救她。事后，我跟在那三个纨绔子弟后面记住了他们的居所，然后用了半年时间杀了那三个纨绔子弟。后来官府抓住了我，判了斩首。再后来，密侦司找到了我，我入了密侦司，成了一名血衣。”

    此刻的常锋语气漠然，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但这故事中所透露出来的残酷、仇恨、坚忍、内疚、痛苦、煎熬，已然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李负沉默了许久，诚恳的说道：“你很了不起，所以，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常锋摇了摇头，说道：“一个名字而已，早忘了。”

    李负淡淡说道：“忘掉名字，忘掉过去，哪是那么容易的，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将痛苦放在心里煎熬翻腾，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拾回你原来的姓名，你的父母你的妹妹在天有灵，都将为你骄傲，有你这样的臣属，是我的荣幸。”

    李负再一次重复道：“你，很了不起。”

    这次轮到常锋沉默了很久，然后郑重抱拳揖首，一字一顿的说道：“秦昭阳见过太子殿下。”

    李负点了点头，说道：“好名字，从现在起，你便是我东宫卫士统领，回封京后，我会亲自去跟端王说。”

    秦昭阳再次揖首，道谢。

    李负迈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说道：“把你的妹妹珍藏在心里，把铁颜柔去给我杀了。”

    秦昭阳心头一震，骇然的看着李负的背影。

    李负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舍不得？乌族人很可怕，所以，我会助燕玉儿在乌族人真正崛起之前，灭了他。这也是为大泓除掉一个潜在的敌人与威胁。”

    秦昭阳垂下眼俭，大声的说道：“臣遵命！”

    李负转身继续前行，说道：“很多时候，我们会痛苦的发现，在面临选择时，我们却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你很幸运，我今天可以再给你另外一个选择，若你能将铁颜柔变成你的女人，她可以不用死。你的妹妹已经死了，但你还痛苦的活着，我觉得这很不好，你需要爱人与被人爱，一个人，只有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才会真正明白守护的意义。”

    秦昭阳跟在李负后面，心神接来受到刺激，激荡难平，许久才说道：“等会见到她，我就动手。”

    李负再次停下，转身，一脸的无语，斥道：“女人是拿来疼的，你还真杀啊？再说了，乌族带来的威胁也不用压在一个单纯的女子身上。我是希望，你的生活里不要只有仇恨与痛苦，等你有了心爱之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光想象一下，便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了。”

    秦昭阳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象不出来。”

    李负这下是真正的无语了，转身丢下一句话。

    “那就去做，去把我说的变成现实，这是你成为东宫卫士统领的必须完成的考验。”

    然而，铁颜柔却一直没有露面，二人向着西南而行，初始还能见着马蹄的印记，随着天空再次阴沉，雪花随风飘落，没有多久，连马蹄印也看不见了。

    这倒令二人有些担心起来，只是二人心境稍有不同，李负看着秦昭阳一脸的担忧，还有心情调侃他两句。

    天色渐晚，风雪渐大，二人找了个背风处开始搭毡帐歇息。

    然后，一匹黑马从西南方慢慢走过来，在不远处经过。

    秦昭阳纵身跃了过去，将黑马牵了回来，脸色难看，说道：“是铁颜柔的马。”

    李负叹了口气，说道：“你上辈子欠她的，我上辈子欠你的，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

    二人收好毡帐，向着黑马过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夜晚的雪原，看路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风雪太大，扑迷人眼，积雪数尺，行路艰难。

    二人一夜未眠，直到天亮，依旧毫无发现。

    李负看着秦昭阳那张写满焦灼的脸，说道：“不用担心，这种天气里，没有消息也可以说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