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光的状况实在是糟透了。

    在没有展开光明领域防御的情况下,近距离身中两枪，皆命中要害。

    为求突围，贺东延带着他从阳神饭店顶楼跳下，虽然关键时刻贺东延的潜意识爆发,以前所未见的强大精神力篡改了虚幻梦境的法则,让他们免于坠亡,但下坠减速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加重了猛光的伤势。

    鲜血不断从猛光嘴角涌出，正如星曜所说，他快要不行了。

    贺东延为他俩设想过很多种结局,但并不包括眼前的情形。

    他听到有人在叹气，抬头一看,发现黑光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皱着眉头站在猛光身边。

    贺东延本想问黑光刚才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好猛光，为什么到现在才现身,但他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立场去责怪黑光——如果这一切如梦神所说皆为幻象，那黑光也做不了什么。

    那甚至不是真正的黑光，不过是他的想象。降神计划的初衷就是把黑光与猛光的人格分离,然后把猛光的意识传输到一具新的东皇太一容器里,这样黑光能以东皇太一的身份重生,而猛光作为伪装人格也能得以保留，可谓两全其美。

    但梦神说降神计划已经失败了。

    现实中的他们,如今怎样了呢？

    贺东延心如乱麻，冷不防一只大手攥住他的手腕。

    那是猛光的手,猛光的手上全是他自己的血,黏黏糊糊地令贺东延心慌,他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东东……听我说。”

    猛光望着贺东延。

    “我已经不行了，别为难自己。”

    贺东延正要摇头否认，猛光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杀了我……现在就动手。”

    贺东延：“……”

    “只有杀了我，才能……才能证明你是真的看穿了这幻象。”猛光说，“不然的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贺东延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梦神在利用我们控制你……你是知道的，东东。”猛光断断续续地说，“不要被他蛊惑……不要让他得逞……不然一切就都白费了。”

    “降神计划已经失败，我们已经输了，猛光。”贺东延咬牙望着猛光。

    有些话他不敢说出口，那就是现实中的猛光可能因为降神计划失败，已经不在了，而他被困在某个地方，做着逃避一切的梦。

    如果从梦境中醒来，要面对的却是更加惨淡的现实，他做得到吗？

    “梦神依然想得到星曜，不是吗？”猛光咧开嘴，笑了一下，“降神计划也许失败了，但梦神还没有赢……”

    猛光盯着贺东延：

    “答应我……东东，别让他赢。”

    贺东延点头：“我答应你。”

    “趁我还有一口气，杀了我……离开这梦境。”猛光说，“我们只是这梦境的一部分……真正的我们，还在别的地方等你。”

    猛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身旁的地上摸索，他捡起一块玻璃碎片，交到贺东延手中，然后握着贺东延的手，把玻璃碎片的尖端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贺东延环视四周，星曜和黑光，一白一红两个人影悬浮在空中，都没有打算阻止的意思。

    “你们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是吗？”贺东延问。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星曜答道，“不这样就无法打破梦境循环，梦神之所以志在必得，就是因为他笃定你不可能亲手杀掉猛光。”

    “动手吧。”黑光说，“反正我们又不是真人，外头恐怕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你去收拾呢！”

    黑光似乎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亦或者在他看来贺东延的纠结毫无道理——反正又不是真人，趁热杀了便是，谁高兴在这破地方浪费时间！

    “猛光死了，你也活不了哦。”星曜提醒道。

    “啊？这样啊？”黑光张大嘴，急忙叫道，“喂，贺东延，你等等，先等等！——”

    在黑光的嚷嚷声中，贺东延毫无征兆地手上用力，把那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插进了猛光的颈部大动脉。

    血雾爆起，喷在贺东延的脸上和身上，他丢掉玻璃碎片，把手压在猛光的伤口上，更多的鲜血随着猛光剩余的脉搏一股一股地从贺东延指缝间涌出，猛光的脸很快便失去血色，变成蜡黄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贺东延喃喃自语，泪水从他脸颊滑落，与猛光的血混在一起，星星点点地滴在猛光胸口上。

    他不能再等，他怕再等下去便永远也动不了手。

    对不起。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猛光只是幻象，但所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杀了猛光，无论他提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说服自己这是迫不得已，他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猛光。

    猛光已经没力气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