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逢春(十) 殊途同归。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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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同心连理灯,写上两位名姓,随波逐流,向上苍祈福。”
中意佳人没有,不过,倒是有位中意郎君。
向上苍祈福……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凡人的情情爱爱,又怎会管?不过讨个慰藉罢了。
这么想着,柳长英却慢下脚步。
小贩见他有意,更为热情,拿出一盏莲灯,又从中抽出一张红笺:“公子是想自己提笔,还是由我代笔?后者多收一枚铜子作辛苦费。”
铜子?他好像在书里见过,是凡人的钱财。
他虽无铜子,不过灵石多得是,也不差这点。
柳长英便道:“你写。”
“好嘞!敢问公子名姓?”
“柳……”话到一半,柳长英忽然记起,清云宗柳氏之名人尽皆知,故而下山在外,白承修为他取了另一个名字,“应常六。”
那小贩问过详细后,提笔一挥,尔后又问:“那位姑娘芳名如何?”
“不是姑娘。”
柳长英摇头,“唤作白承修。”
“啊?呃……”小贩噎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仍旧好好地写了上去,“可有何话想一并写上?”
“……”
柳长英想了许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同登大道?会吓到凡人。
举案齐眉?这是形容夫妻。
他与白承修……既同为男子,又非同族。
一者久坐山中,一者游荡四方。
在一起,本就离经叛道,是柳长英所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很难想象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犹豫太久,小贩忍不住说:“公子?什么都能写,不过一句寄望而已。”
寄望吗……
柳长英垂下眼,缓缓道:“那便写,殊途同归。”
——就算书上常言人妖殊途,他也是盼着长久的。
肩头忽然压上一道重量,熟悉的清澈声音含笑道:“不若在前添一笔,盟结良缘,如何?”
柳长英一惊,略微窘迫地抿住唇,转过头去。
只见锦衣公子笑吟吟地望着他,如画眉眼在灯火下映出一段绮丽风光。
他屈指敲了敲柳长英脸上的狐狸面具,无奈道:“到处乱跑,叫我好找。”
柳长英这才想起来,自己戴着面具。
“你……怎么认得出我?”
“我怎会认不出你?”白承修失笑,“寻了你许久,真让人好找。”
“第一回带你出来,就把人弄丢了,叫我如何过意得去。我沿着那条街来回走了三遍,四处打探,差点跑到寺庙那边去,原来……”
他付过钱,捧来那盏莲灯,调笑似的说着。
眼眸之中,只映出一人的模样。
柳长英一时出神,只听他轻声道:
“你在这里啊,长英。”
人烟、灯火、江河、草木。
亭台楼阁,茅屋寒舍,笙歌曼舞,市井叫卖。
三百年,为填镇器,借他人之躯行过五湖四海,看过无数风景。
到头来,最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一晚,河畔波光粼粼,灯火如昼。
他们一并放走了莲灯,烛光幽微摇曳,起伏不定,载着那张红笺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盟结良缘,殊途同归。
几百年后的今日,已是应常六的柳长英仍然记得这句愿景。
无需解释,无需多言。
白承修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瞧见人的一瞬间,便明白当年究竟发生过如何残忍的事。
他的身影在火中越来越淡,眼中缠绕着说不出的晦涩与柔和,朝应常六张开手臂。
白承修问:“要与我一起么?”
应常六没有须臾的犹豫。
抱歉……天歌。
他想,哥哥真的,真的太累了。
就让我任性一回,先走一步。
蓝衣蹁跹,应常六脚下一错,转瞬投入熊熊白焰之中。
而白承修伸出手,仿佛紧紧拥住了他。
火舌缠绕,一瞬将两人的身影化为飞灰。
终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