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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了皇帝的明示,在汉王妃头七、九月二十二这一日,礼部侍郎裴鸿亲自上门,奉旨主持汉王妃的丧仪。
大奠,是在第七日上对亡灵进行正式祭拜,并将棺木移入椁中,并正式停灵。
府上需要准备各式物什,有的需要放入棺椁中,有的需要作为祭品放在灵前。
林嬷嬷整理了她的遗物,姬弘一一过目,准备放入棺椁中的,有那幅挂在她卧室中的天后蹈海图,还有她生前的一些衣物,至于妆奁之类的,姬弘做主留了下来,想必娘亲是想传给执佩的。
姬弘自己写了一篇诗文,并不似其他文章会叫人品评,这篇诗文他默默准备放入棺中,上面只有他想与娘亲说的话。
执佩只是笨拙地画了一幅简笔画,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人,一根线远远牵着一只风筝在天上。然后林嬷嬷帮着她,将这画裁成条,学着王妃曾经做过的那样,纸织成画。
原本有些童稚简单的画面,在织就之后,登时变得朦胧不清起来,仿佛无法再回去的一段岁月,即将掩入黄土、远去渺然。
姬弘摸过这幅简单粗糙的画作,他见过娘亲的纸织画作,无一不是当世佳作,远远不是此画能比的,可是画幅里,大人牵着小人,远远飘摇的风筝,仿佛欢快的笑声阵阵传出,姬弘知道,就像他想单独对娘亲说的话都写在诗文里面一样,这幅画,是独属于执佩与阿娘的一段回忆。
可是叫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冯纬竟也摸出了一个锦囊。那锦囊的织工十分奇特,鲜红的刺桐花朦胧若隔着水雾般,一样是纸织画工。
冯纬叹息一声:“王爷截了一缕断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握手一长欢,泪别为此生。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注1】
姬弘见到那锦囊,刹那间便红了眼眶,泪湿前襟,便是执佩,她自认为与汉王没有什么感情,看到这锦囊,心中也五味杂陈。
汉王人尚在西蜀,这截断发想必是托冯纬带到京城。
周人重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有损,这一截断发陪入棺椁,隐隐透露出的决绝心意,实是于礼不合。
可是却没有人说一个字,只是默默看着林嬷嬷将锦囊与诗文、画作一起,放入陪入棺椁的陪葬品之列。
待祭奠正式开始,姬执佩才知道先前施延到底为他们挡下了多少前来吊唁的宾客,据林嬷嬷后来说,街巷拥塞自不必说,连王府门前门后的拴马桩都不够用了。
相比前时汉王府被围的清冷寂静,当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时而语。
从天明到天黑,姬弘领着府内包括执佩在内的一干汉王子女,不断迎送吊唁的宾客,执佩叩跪得膝盖都没了知觉,甚至看到来吊唁的姬信,她都没力气讨厌了。
天色昏沉下来,裴鸿主持下,棺木被移进三重石椁中,密密封好,停灵王府西院。自今日起,朔、望祭拜,待停灵三月之后,便要正式下葬。
看着汉王妃的棺木被一重重封入椁中,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执佩还是情不自禁痛哭失声,仿佛她离她,又多了这一重重阻碍。
随着这次祭拜结束,汉王府中的生活渐渐进入新的节奏,姬弘领着阖府上下不出二门,只安心闭门守孝。
只是执佩心里始终牵挂着外边的事情,比如大理寺那个陈迁被下狱,到底有没有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冤枉汉王府逼上门来抓程十三?比如这个人最后会不会被正法?甚至,在清静的守孝生活中,执佩脑海里偶尔也会飘过她那便宜老爹在西蜀的军情如何?
好在汉王府上,还有一个不用守孝、并且也有渠道知道这些信息的人——冯纬。
执佩索性借着去前院探看兄长的名义,看看能不能遇到这位冯参军。只可惜,大奠后,冯纬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有段时日并未回府中。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还真叫她在姬弘的书房堵到了冯纬。
冯纬似是并不介意执佩一个小女娘知道朝堂之事,便也让执佩坐下一并听听这段时日的消息。
“……陛下临朝,才隐约听说先时是病了一场。”冯纬没说的是,皇帝此次病中,听闻只有后宫几位嫔妾侍疾,太子亦未得近前。
冯纬回过神来,对姬弘笑道:“三郎你转呈太子殿下的丧表,听闻是太子殿下叩求陛下方才呈上的,因着这番叩求的缘故,太子殿下仿佛有些伤了元气,这段时日未能临朝,连东宫一应事宜也皆是皇长孙殿下代劳。”
执佩听得微微蹙眉,她也回想起来,先前大奠上,太子夫妇并没有来,而是姬信带着妻子来吊唁。可是,她与兄长之前进宫时,太子虽然气色算不上很好,但不至于病得伤了元气吧?她怎么觉得这么古怪呢。
姬弘不由有些着急道:“殿下这般宅心仁厚,又是因着我的缘故,我该探病的,只是在孝中……明日我让府中送些滋补药材过去吧。”
他们还在孝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