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拣些府衙之外发生的趣事说与她听，皆是很零碎的小事，景桃听罢也就笑笑过去了。

    她虽是觉得顾淮晏不主动见她，自己是能乐得自在，但她的心底却又隐隐有一种空茫之感，他的一言一笑皆在她心河留下了痕迹。他说过他会给她半年时光考虑，他会等她的回音，他亦是说过，她是否在京城去直司使入职为差，皆凭她自己做主。

    现在针对后者，她心中隐微有了些许答案，好像可以明确地回应他了，

    掌灯时分，暗夜与灯火接壤，景桃便见禹辰入了屋来，便是下意识问道:“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这话问得是禹辰，这吩咐之人是顾淮晏，禹辰甚解其中意，恭谨地将托盘上的药膏放置在桌案之上，且道:“没什么事，只是经柳大夫诊治，景姑娘伤势恢复了一大半，但还有些颈肩的皮外伤未能祛瘀，侯爷托我拿药膏给景姑娘送来。”

    ——顾淮晏为何不自己送来？

    待禹辰话音覆落，此一念蓦地浮现在景桃心头，但她适时隐抑住了此念，温声道了谢，那禹辰还交代了几句明日启程进京的事宜，景桃逐一记下。此番进京她不必骑马受罪了，顾淮晏特地为她备了一辆马车，有数位劲衣使可供她随时差遣，就当侍婢来用无疑了。

    禹辰退下以后，景桃下了榻子，缓缓踱步至桌案前，见着托盘之上的药膏，仅一眼，她兀自微微惊异了片刻，此些药膏皆是宫中贵物，顾淮晏特地遣人拿来予她，足见他对她的诚意。

    景桃心中不由一暖，可在敷抹膏药之时，在心底有些困惑之感，在他寝处养伤的这四日，这还是第一回连续数日未见着顾淮晏。不过，现下府衙的差事已毕，明日启程进京，她的当务之事便是勘验陆尧的尸首。至于其他的事，暂先不欲多想。

    心思兜兜转转之间，景桃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前几日顾淮晏的言语已经让她心河大乱，她好不容易得了数日清静，也就不欲去做无谓的思量烦念。

    许是他碌于卒务，操心的事务极多，忙得抽不开身见她也不一定。伴着这般念想，景桃心中仅剩的一抹困惑之感，也遂如云烟一般，一霎地消弭殆尽了。

    翌日，尚未至破晓时分，她便是醒了，候在屋外的细辛和呦呦闻着了动响，便依次入屋，细辛是个手脚麻溜的，专心为景桃收拾包袱行囊，而呦呦仍是吩咐人备了早膳和汤药过来，先让景桃用膳，再为她悉心上药。

    眨眼到了午间，一行人开始拾掇行礼，景桃原打算先去为景知远和林甫二人送行，却被细辛告知，师徒二人昨日夜间便离开了，景桃心底蓦地掠过了一丝清愁，景知远早已明白她今日要去京城，他年事高了，不愿在一些分别事上感伤，也没知会她一声，便带着林甫离开。

    景桃眼眶微红，兀自在寝处景知远坐的椅凳上立了一会儿，直至在晌午一刻的光景，禹辰前来提醒她马车已备好，她才姗姗离去。

    彼端，顾淮晏虽也是轻车简从，但在这一路上所收到的信札文牍，算是不少，加之有些随身公文，遣人拾掇起来亦是费了不少功夫。

    晌午无云亦无雨，气候温凉润朗，恰是赶路的好时机，劲衣使纷纷恭候在府衙之外，一人一马齐齐整整，气势森然。

    顾淮晏这几日皆是歇在客院厢房里，刚一踱至前院处，便见着景桃，她这几日面色红润了不少，气色颇佳，但秀丽的眉仍是微微蹙着，眸色暗敛着，眸瞳如远山淡影般裹着层雾气，好像搁着心事一般。

    ——她可是还在因林甫的告白而烦恼？

    ——抑或着是，对自己被安排的运途而忧心？

    顾淮晏心底希望景桃的心事是后者。

    四日之前的朝暾光景，廊檐之下光色弥漫，他终是没有守在屋门之前。当林甫略带讥诮口吻的问:“那你是对谁有意，莫非是对侯爷吗？”他心中虽是想听景桃的答复，但理智迫使他抬步转身离去。

    万一她说对他根本无意呢？

    这不是顾淮晏想要的答案，他也没把握景桃会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既是如此，他无法掌控之事，那便不欲去知晓她答复如何。

    思绪回笼，恰在此一刻，顾淮晏思忖之间，余光之中瞅见一道雪色衣影走近前来，如玲珑一般的少女，清润且丽透，她的面颜逆着光影，颊侧的墨发随风轻曳着，眉眸弯成两道上弦月，眸底倒映着他。

    “侯爷——”

    景桃见到了他，眼底轻轻地亮起来，很自然地迎上前去，雪色衣裾晃晃悠悠，在低空之中描摹出了一个圆润的弧度。

    隔着很近的讵料，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馨香，还有薄荷与药草糅合的清甘香气，他原是微燥的心绪稍稍安稳了些许，神态之上是一贯散漫，且淡声问道:“颈部与肩脊两处的伤势如何？”

    景桃轻轻挽起了颈部之上的墨发，微微侧着身子，垂着眸子柔声道:“侯爷放心，我身上的伤差不多都好了。”

    少女的墨发被轻撩开去，露出一介皙白腻滑的颈部，如白瓷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