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绳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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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忙解释,越说越小声:“您是让林叔送我一程,但我……不想回去。”

    这个讨巧侥幸的答案显然并不能让他满意,他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你们戏院没有门禁?”

    陈子夜有认真想这个问题,十二点之前回宿舍好像是约定俗成,其实算不上强制要求。

    她摇头,无辜想,之前几次跟您在一起的时候也没管过什么门禁啊。

    “这么说,范先生说的管理章程,都是拿来糊弄我的了?”

    “不、不是的。”梁季禾说得冷静且冷漠,像在追责,让陈子夜有点不知所措,连语速都因紧张而变快,“师父是有要求过的……我、我马上就走,我只是想当面跟您道歉——今晚是我失约了,实在对不起。”

    梁季禾看向她,像是愿意给她解释的意味。

    “晚上我跟……”同学?朋友?同事?

    陈子夜卡了一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界定,打算直接说,“我晚上去……”去学校自习?

    他会相信吗?或者说有人会信吗?

    纵然会,陈子夜也说不出口,她不愿意提这个。

    想跟同龄人那样读书考学这件事,是她守口如瓶、心系一处的秘密。

    陈子夜的沉默让梁季禾没了耐性,没有合理解释的道歉似乎就意味着没有诚意。

    “看来有些事情比赏花和唱上梅妃重要得多。”

    陈子夜稍微顿了下才回:“当下没什么比唱好梅妃更要紧了。”

    “是吗?”梁季禾朝她笑了下,带点冷漠的质疑。

    陈子夜垂下眼,有点委屈,“嗯……”

    “您上次说,如果我能进终面,您就来看。”

    梁季禾沉默着。

    陈子夜抬起头,看向梁季禾的眼神明显有一些倔强,像那日她在酒席之上拒绝唱一段戏时的坚决,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如果我能进终面……”

    “那就等你唱得上梅妃再说。”

    像是灰烬遇风,陈子夜心里有一些急于自证的较劲。

    —

    那日之后,连续一周陈子夜都在加练,直到戏院对外售票开戏那日才停。

    在“旧梦新颜”项目复试之前,范家戏院的开年第一场大戏定在一月十六号。

    范先生喊来了梁季禾、陈梁、陈惊蛰等贵客捧场,安排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戏院前厅已经好久没容纳过七八十人满座的情形,范先生兴奋得前后场来回窜。

    碰到人又立刻拉下脸来,不停叮嘱她们都互相检查一下,妆容台词都别出任何问题。

    毕竟开年第一场大戏,门票出售一空,图个祖师爷的吉利,范先生开席前先让人安排了个火盆。

    一院子人陆续跨过,又一个挨着一个到范师傅跟前领了开工红包。

    拿完“好彩头”,各自散了,各司其职。

    陈子夜妆发简单,一直给梅汀、观妙打下手,站在一旁乖巧地递首饰盒、油彩这些。

    选的也是广为流传的《长生殿》选段——《絮折》,讲腊梅绽放,趁杨贵妃不在,唐玄宗以梨园新戏为由请梅妃夜宿翠华西阁,后被发现狼狈躲入夹墙之内。宫墙内情迷意乱,宫外八百里告急。

    词极绮丽,戏腔低回深郁,剧情曲折。

    又恰好是南北曲调合套,悲壮与婉转兼顾。

    这是去年10月就定下的角色,大体是按洪昇原剧本五十折那版演的,但也稍微新编。

    陈子夜扮演梅妃的丫鬟春儿,甚至不如《游园》里跟在梅汀身边戏份多,但这场戏难就难在,她虽没有几句台词,得全程跟在梅妃身边。站在一旁保持矜持姿态,不断扇风,反倒是最累的。

    等唐明皇哄好了杨贵妃,转而差人送一斛珠给梅妃,哄她原谅自己时,梅妃神伤哀叹。

    左侧的婢女唱,“不是奴婢擅敢多口,如今满朝臣宰,谁没有个大妻小妾,何况九重霄”,劝慰梅妃后宫争宠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右侧即为陈子夜,她是梅妃的陪嫁丫鬟,体己话唱,“媚处娇何限,情深妒亦真”。

    若是担心杨妃娘娘生气,岂不就是在抛弃我们梅妃娘娘?

    梅妃哭得梨花带雨,左右两侧婢女本应同时拂扇,轻轻摇晃。

    但观众视线从不在配角身上,甚至左右侧都没有专门的灯光,两个人在暗处,只有陈子夜举着扇子。

    匀速保持,绷直手臂,轻扇宽慰,动容时落泪。

    恰如其分,没有丝毫懈怠与浮夸。

    她人在戏中,站在道具梅树下,缤纷落英一片两片从她的头上、耳边滑过。

    沾上她的眼泪,贴在脸颊,像是红色泪痣般的惊艳。

    落入到台下梁季禾的心里。

    到后半场终于没了她的戏份,退场后整个胳膊都像是脱了轨的风筝,努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