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伍家军营。www.jingsige.com

    伍怀信整军列队，准备支持安城县。

    待宫筠赶来，看到的便是整装待发的伍怀信，只需他一声令下，队伍即刻出发。

    他拦住伍怀信，“你带兵要去哪里？”

    “自然是安城县。”伍怀信古怪的扫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他分明已经猜到。

    宫筠深吸一口气，“你可知殿下为何要你驻扎在此？”

    伍怀信懂他的意思，“我秘密驻兵于此，为的是截断太子的税银。税银到此还需些时日，我今夜带兵前往安城县，不会耽误。”

    “你不会耽误，会暴露。”宫筠上前一步，站到他的面前。

    这一刻，伍怀信总算听懂症结所在。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被他刻意的忽视了。

    “宫筠，你知道我的，我没办法不去。”他的眼中含有乞求、坚毅以及一往无前的正义。他似乎准备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决心，无人能挡。

    “你不能去。”宫筠深吸一口气，他的脸上并未出现过多的挣扎，当即做出决断。

    一双大大的狐狸眼从前透露着一股子机灵劲，于此刻的伍怀信而言，这双眼蕴含着令他厌恶的某种精明。

    “安城县离承天城如此之近，若是放任不管，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寒意穿透甲胄，慢慢渗透到他的骨子里，让他满腔热血，渐渐凉了下去。

    他努力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遏制住疯狂跳动的心。

    百姓的哭喊求救声好似就在耳畔，他听得见他们的声音。恍惚间，他看见破开的城门，熊熊的烈火，横七竖八躺倒在路边的尸体，惨叫的妇孺，满地淋漓的血迹……

    他不敢细想下去，越往深处，压在他心上的负担，也越发沉重。

    宫筠的回答，无论如何都让他无法接受。

    他说，“我自然知晓！但不能我们管。夺取税银一事秘密进行，若你镇压叛军，即使功成，又该如何向朝廷解释，你何故出现于此？事有轻重缓急，眼下税银为重，安城县……”

    宫筠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在告诉伍怀信放弃。

    冷风吹麻了伍怀信的双手和脸颊，让他逐渐失去知觉，声音仿佛从一个遥远的地方缥缈而来，空灵的叫人听的难受。

    他问，“坐视山河被乱臣贼子占据而袖手旁观，我伍怀信，再不敢当忠心二字。宫筠，你还忠于这个王朝吗？”

    宫筠以一种坚定无比的语气回答了他的问题，掷地有声，“我当然忠心耿耿！若非如此，为何要辅佐皓殿下？正是因我忠，才不愿继续让王朝腐朽。眼下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等我们成功的那日，定还天下海晏河清                                                。”

    伍怀信的脸上出现挣扎与不忍，脖子上青筋暴起，在忍耐一种他完全无法忍受的事物。

    他抬手，驱散了集结的军队，让他们各自归位，回到和昨天、前天、往前很多天的位置，麻木重复着……

    他无措的走来走去，时而涌现出愤怒的情绪。

    忽然提刀，一刀砍断身边一根厚重的木桩。

    他大步转身，离开前，对宫筠冷冷道，“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身为将军，你让我背叛了一次。”

    背叛他的王朝，背叛他的百姓，背叛他的自尊和骄傲。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为救天下鞠躬尽瘁的英雄，只是一个蝇营狗苟的小人，不顾山河破碎，还在计较个人得失。

    帐篷被掀开，带起的一阵冷风打到宫筠身上。搓搓几乎被冻僵的身体，宫筠自嘲一笑。

    他转身往回走，走到尽头无人处，众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这一刻，宫筠的神色无比坚定，再无人能动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救一人或救天下，这个让古往今来多少人无法抉择的问题，对他而言从来都不需要考虑。

    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他的选择永远是——天下。

    若能牺牲小部分人成就大义，那么牺牲便是值得的，他可以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