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今天他们却站着没走，许奶奶就招呼：“家里做了面疙瘩汤，你们也坐下吃点？”

    周一堂笑：“吃就不必了，我坐下和伯父唠两句。”

    张佳佳就给两人搬来了两张凳子，都是这处茅草屋原来留下的破凳子，他们重新用草绳捆过，不说多结实，但也能坐人。

    两人便坐了下来，周一堂开口道：“伯父，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聊。”

    周怀信就说：“小兄弟，可不好让你久等，你说吧。”

    周一堂：“那就边吃边说。”

    张佳佳给家里人把面分了下去，周怀信扒拉了两口，周一堂这才说：“伯父，我这里有一些有瑕疵的棉花，不知道你家要不要？价格比镇上供销社卖的便宜不少，还不要票。”

    他比了个数：“只要这个价。”

    周怀信停下手上扒面的动作，深深看了周一堂一眼，但到底没有说破，只是无奈地笑：“我们家现在手头上哪有买棉花的钱。”

    周一堂就说：“我可以先赊给你，你以后还我粮便是。”

    他笑了笑，假装坦诚：“实不相瞒，这棉花我是弄回来给自家用的，但买多了，一时用不完，放着又怕放坏了。我也不好卖给别人，怕别人口风不紧，把我给告发了，这才打算卖给你。”

    周一堂的话真真假假的，周怀信还真区分不出来，但他知道，小兄弟总归不是害他的，害他不用付出这么大的成本，没什么值当的。

    他就想，是不是棉花的质量很差。

    但想想，再差又                                                如何，再差自己也需要啊，小兄弟能赊给自己，就值得千恩万谢了。

    周怀信就比了个数，周一堂立刻起身说现在就回去拿。

    为免隔墙有耳，两人说话声一直压得很低。

    因为话题敏感，许奶奶这边则是声音稍高些，和赵小枝闲聊。声音正好能盖住周一堂他们谈话的声音，这样即便有人不经意或者有意经过这里，首先听到的也是她和赵小枝的声音。

    许奶奶问赵小枝说：“你的小枝是哪两个字？”

    赵小枝：“大小的小，树枝的枝，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许奶奶说：“我姓许，名蓁，草字头一个秦字的蓁，你可以叫我许奶奶。”

    赵小枝听后，心中激荡不已。不只样貌一样，连名字也一样，赵小枝很难不相信，这就是她所认识的奶奶。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赵小枝不由念出奶奶名字的出处。

    许奶奶便笑了：“对，我的名字出自《周南·桃夭》，你的学识不错。”

    赵小枝笑说：“没有，我只读了小学一年级，这是我之前从知青那借来的书里看到的诗句。”

    许奶奶点头：“你能想到去借书来看，就是个知道上进的。”

    赵小枝很想说，没有，奶奶，你名字的出处，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许奶奶又介绍说：“我儿子叫周怀信，媳妇叫张佳佳，孙女叫周芃芃。芃芃也是有出处的，你看的那本书里，有看到熟悉的诗句吗？”

    赵小枝便笑说：“《鄘风·载驰》，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这下就连周怀信都看了过来，在乡下，能背诗经的女孩应该是很罕见的吧，这女娃倒是很不一般啊。

    许奶奶也觉得赵小枝很不一般，大赞：“我就说你是个上进的。”

    “没有没有，我就背了这么几句。”赵小枝额头上开始冒虚汗，她怕许奶奶继续考她，再考她可就不懂了。

    当然，最经典的那几句比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什么的，她还是记得的，但她就怕许奶奶问一些她不会的。

    就在这时，周一堂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周怀信接过垫了垫，点点头，也没有说要打开查看，以表示对周一堂的信任。

    交易完成，赵小枝周一堂就和周家人告辞，起身回家去。

    赵小枝：“有了这袋棉花，他们冬天也能少挨点冻。”

    周一堂点点头，握紧赵小枝的手：“枝枝，真的是他们。”

    赵小枝和许奶奶聊名字的时候，周一堂也听见了。一家人不只长相一样，连名字都一样，他们怎么能将这里的一家子人和原来世界的一家子人区分开呢，区分不了一点。

    赵小枝点头：“嗯，是他们。”

    两个人从侧门进了院子，廊下的周奶奶松出一口气，这才起身回去拿衣服去冲洗。

    三个小孩在空地上练拳，看到周一堂回来，开心地说：“周哥/大哥，来陪我们练拳啊。”

    赵小枝就笑着推了推身边的周一堂：“去吧。”

    每次去隔壁回来，他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赵小枝这是找点事让他转移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