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懦夫，逃跑的样子多么狼狈，千人打万人厌的。小律，你不能输，你要一直赢下去，你得勤加练武，你得让别人永远追不上你。

    “我们的驴子死了……你……你看见我输了……”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去跟着更厉害的人……”

    “第五律！”施燃半是无奈半是生气地叫道。

    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摸了摸第五律的额头，“你又烧起来，开始说糊话了，情绪这么不稳定。”施燃又用酒精抹了抹他的额头，“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只是从来没输过，第一次，反应大而已，等你输习惯了，你就没那么伤心，没那么艺么了。”

    第五律口中哽咽，“我不要输习惯。你是不是认为我以后都会输……都会败……”

    “我没这样认为。胜负乃兵家常事嘛，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对……”

    “第五律！”施燃扯开他盖住眼睛的手臂，“你别钻牛角尖！”见他眼睛红肿着，脸上是血红的蛛网，想到他如今身上还痛着的，心头一软，将他被眼泪沾到嘴角的头发捋到耳根，轻言细语道：

    “你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改名叫独孤求败的人吗？他在小时候，贫穷困苦，稍长大些，也是屡屡被他人殴打，他还手，就会被打得更厉害。成为天下第一的过程注定不是一帆风顺的，失败是成功之母，他在成功之前，不知输了多少次。”她抚摸着第五律的头发，“有个很简单的道理。一个人吃第三个馒头才会饱，但没有前两个馒头，只有第三个馒头是没有用的，那些失败，就是那两个馒头……”施燃绞尽脑汁给第五律喂心灵鸡汤。
    第五律侧歪着脑袋，看着施燃，眼睛眨也不眨，他似被那些话引出了神，迷了魂，意识睡在了椿水汩汩的温柔乡里。

    他又听见楚施燃在问了：

    “……除了练武，你平日还干些什么呢。也不能一直练武，要发展其余爱好，这样才有心理调节空间……画画、唱歌、研究美食,这些你都可以选。”

    “不哭了，好不好……”

    有衣袖在轻轻擦拭他的眼尾。

    他有些听不懂楚施燃的话，但瞧着她说话张合的两瓣唇，他想起来在迷雾中遥望矿地那个早晨，他将守在那处的人一一杀干净，雾气朦胧流动，最后一个人砸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白茫茫和血红搅在一起，有一点红吸引了他，那是鲜亮的红，红是香的，他提剑挑开了男尸衣襟，落下的，是女子的口脂。

    那女子口脂的红，如今却在楚施燃唇上重现。

    他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如被抛在浪里起起伏伏。

    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使他产生一种怯懦的羞意。半阖着眼，依旧在盯着楚施燃，盯着她抚摸他的手心、手背和指腹。

    柔软温暖和痛苦随着手掌流进他的心。

    他的身体比旁人来得易感些，自然，苦痛也是，在深院里多少次刀枪剑戟的伤害，就是为了克服对苦痛的恐惧。

    但他的右手却比身体来得更易感些，他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十指连心，他右手所有的感触，都无法拒止牵连着他的心。

    但这次却好奇怪，楚施燃的手不像是在碰他的手，像在碰他整个易感的身子。

    手已经抽不回来了。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被不断碰着，痛苦和肌肤相润的感觉覆盖了他全身。

    他只觉得脑袋被蒸熟，心中被巨石压制快要破土的芽儿，曲曲折折找不到生路。他合拢了双腿，全身被汗浸湿，即使磨蹭着，却难以疏解。

    好奇怪……好难受……

    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在哪里？我到底在哪里？

    手还是在被抚摸着。

    “就算外表怎么像大人，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那是楚施燃的声音。

    她垂下来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滑动，有若有似无的香味。

    他觉得，那天在晨雾里看见的女子口脂，香味儿也一定是这般。

    “药上好了……哎呀……怎么又烧起来了。”

    玩弄他手的手，要离开了。

    不再多碰碰它，多碰碰他的手吗？

    所有的感受即将离他而去。

    第五律猛得睁开眼睛，擎住施燃那一截雪白的手腕。

    施燃在轻笑，“我刚刚以为你听我的心灵鸡汤睡着了。”她想抽开手腕，却丝毫动不了，调笑说着，“第五少爷……你力气真大啊。”

    第五律反手摸住施燃整只手，只觉得握住了白雪流云，亦或是握住自己的、刚刚令他自己很难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