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寒衣疑案(九)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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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赵归夷哭着爬向薛掌柜,泪水模糊了双眼,“别说了,我说了都说是我做的,陶大人,都是我做的。”
薛掌柜缓缓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温柔而哀伤:“湘儿,没事的,李班头他们早已知道了。”
赵归夷伏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肩膀微微颤抖。
李长曳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么,为什么要杀见云?我查了赵掌柜送来的其他吃食,里面只有轻微的蒙汗药,偏偏只有见云那一碗里加了会使人产生幻觉的羊金花。”
薛掌柜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丝:“为什么不杀他?他是灭我全族的凶手,我们这些年的痛苦,都是拜他所赐。”
他停顿片刻,语气中透着无尽的疲惫:“可是我的湘儿是好孩子,她说见云曾经救过他,不让我杀他。我答应了湘儿,我可以留他性命,但不能饶了他,我要让他日日夜夜都能想起我沈家那三十条冤魂。”
李长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叹息:“所以,当赵掌柜听闻见云死讯时,选择认罪,以保全你。可你们不知道,见云其实是自杀。”
薛掌柜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闭上眼,苦笑一声:“自杀又如何?他死了,也换不回我沈家满门的冤魂。”
大堂上,空气沉滞得仿佛凝固了一般。薛掌柜跪在地上,抬起头,目光如灰,似乎已看破生死。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带着岁月沉淀的痛苦。
“十五年前的冬天,我拼命赶回家准备祭祖。我还记得那夜刚刚飘起了雪,梅花枝头落满霜华。可当我赶到家门口,一片火光四起,火光中 什么都没剩下。”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
一旁的赵归夷哽咽道:“我那时比父亲早一步到家,在家门口便被见云给堵住了,他将我拖到后山藏了起来。等他走后,我悄悄爬出来,只看到我家的宅子,烈焰冲天,哭喊声被风雪全部掩盖住。”
薛掌柜闭上眼睛,泪水滑落脸庞:“他们杀人不眨眼,连三岁小儿也不放过。我的妻儿、父母、族人……全部死在了那夜。大火烧尽一切,火灭之后,我在后山找到了瑟瑟发抖的湘儿。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
李长曳站在一旁,双拳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咬住下唇,强忍着心头的震动。
堂上的陶勉轻轻叹息,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悲悯:“这么多年,你就这样隐姓埋名,默默地筹划复仇?”
薛掌柜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们改名换姓,卖粥为生,四处打探线索。终于十年前在凤州寻得了见云的线索,可惜他消失的太快,等再次寻他时,他已经无影无踪。我知道,若要报仇,只靠愤怒是没有用的,我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李长曳沉声道:“所以,你选在县衙旁开粥铺,方便监视凤州的一举一动。但你没想到,见云早已削发为僧,很少出现在公堂附近。”
薛掌柜苦笑一声,眼神空洞,仿佛透过时间看见了过去:“是,但这么多年,湘儿也终于认出了那个恶人!他们那些同伙,居然还藏着我沈家的金子,还妄图将金子偷偷运出凤州。
他的眼神骤然凌厉,压抑的恨意如火山般喷涌:“我让他们死都想不到,是沈家的人,亲手要了他们的命!”
李长曳目光微颤,心中一片悲凉。她缓缓转向一旁的赵归夷,轻声问道:“赵掌柜,你为何甘愿替你父亲顶罪?明明一切都是他所为,你为何要将自己推向绝路?”
赵归夷泪眼朦胧,声音哽咽而坚定:“因为他是我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十五年前,惨案发生时,我不过十岁。是他拼死找到躲在后山的我,为我换上男装,带我四处逃亡。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她颤抖着继续道:“这家布庄,是他用尽心血为我撑起的一片生计。可我却眼睁睁看着他背负仇恨,日夜煎熬。我不想他再活在黑暗中,所以,我宁愿替他承担所有罪责。”
随即,她抬起头,泪眼中透着无力与绝望:“我试着拯救他,无数次抛出线索给你,希望你能阻止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地望向李长曳,“可是,终究还是太迟了。”
薛掌柜轻轻叹息,眼中闪过一丝自责与怜惜:“是我让你受苦了,湘儿。我不该让你卷入这场复仇的泥沼。”
大堂外,人们的叹息声与低语交织,仿佛为这场复仇的落幕画上了沉重的句号。
然而,在人群最后方,一个黑影悄然隐匿于阴影中。袖口的金色月桂枝图案微微晃动,反射出一丝冰冷的光芒。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李长曳,随后又瞥了瞥堂上的陶勉,唇角微微勾起,轻声喃喃:“见云就这么死了,真是无趣……”
说罢,他的身形一晃,消失在喧闹的人群里,仿佛从未存在过。人群依旧哗然,无人注意到他的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