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了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此时丹桂飘香，簇簇黄花正开得热闹。曲揽月闭着眼，双臂抱胸靠在树上，好似跌入了一场香甜的幻梦中。

    “嘎吱，嘎吱。”路边的枯叶被踩碎，发出清脆绵密的声响。

    曲揽月睁了眼，迷迷糊糊间，看到林絮自光影中缓步走来：她头顶螺髻，上穿桃红团花窄袖襦衫，下系黄绿双色高腰间裙，两臂间披帛随风轻荡，摇曳生姿。

    帷帽边沿垂缀了点点珠玉，透过轻薄的白纱，隐约可见其额前点了一朵梅花钿，色彩秾丽，清艳动人。

    曲揽月许久未见她作这样的装扮，不由愣了愣，直到林絮走近才回过神来，失笑道：“少见你穿成这样，倒是新鲜。”

    “尽是些无用之物，累赘得很。”林絮习惯性地将手按向腰间，却只摸到了成串的香囊环佩，顿了顿问道，“昨晚大理寺一游，感受如何？”

    听到这话，曲揽月眼神一黯，正想勾起嘴角笑笑，却又忽然泄了气。

    她垂下头，从怀中掏出一枚指环递给她：“这是我托楼里工匠连夜打造的暗器，按动机关后会喷出细丝，可作绞绳使用。指环的后端还设有                                                一暗格，可以藏你的梅花针。”

    “你入宫后便不能带刀了，将它戴上，危难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她一向乐观豁达，嘴角时时噙着笑，少有这样低落沉郁的时刻。

    林絮接过指环，见她眉宇间拢了浓浓的愁色，心中一紧，担忧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曲揽月勉力笑了笑，拉起她的袖子就往街上走，“此处人多眼杂，我到酒楼再与你说。”

    ……

    “曲临江居然没死？！”听完前因后果，林絮夹菜的动作一顿，惊讶道。

    曲揽月一脸沉重地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魏澜心狠手辣，肯定不会无端留下他的命。无忧门想逼曲临江交出太极心剑，魏澜又要从无忧门那儿得到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魏澜与无忧门做了交易，只有曲临江说出太极心剑的下落，二者的交易才可达成？”林絮放下木箸，饮了一口热茶，静静思索着，“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想要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莫非是……”

    林絮“嘘”了一声，拿食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画起来。曲揽月垂眼一看，正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三个字，点头笃定道：“应该还是为了这玩意。”

    “难道过了这么多年，那棵树还活着吗？据贺兰所说，北羌全族销声匿迹，它也应该死透了才对。这两人还在僵持什么？”

    “不是梵花铃，难道是其他长生药？”曲揽月苦思良久，懊悔地一拍大腿，“哎！可惜昨夜太过匆忙，我都没来得及问他。”

    听到这话，林絮手上蓦地动作一停，沉吟片刻后道：“揽月，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江湖事，只是想见见他而已。你爹他是不是......”

    “他不是我爹。”曲揽月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将茶杯往边上一推，“曲临江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江湖，没有我们。”

    见她这副样子，林絮心头憋闷，略作思索后提议道：“要不我带你再……”

    话音未落，曲揽月柳眉一竖，生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轻斥道：“昨夜这么一闹，禁军势必会加紧宫防，我们不能再冒险了。”

    “昨夜也就算了，难道今日你也喝醉了不成？”

    “好吧。”林絮长叹口气，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但你真的......可以放下吗？”

    曲揽月见她满脸愁绪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抬手轻点她额前的梅花钿，展眉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再大的事儿都不过是即将过去的事儿，没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其中的反复才让人执念。而她从未触到这个“得”字，又谈何放不放下呢？

    曲揽月撑着下巴，转头望向窗外热闹的街景，淡淡道：“说到底，不管是君子堂还是无忧门，这江湖来来回回都是男人当家。走到落魄时，找一女子寻求寄托，满口风花雪月、山盟海誓。行至风光处，便又将她们丢到一边，说起了大仁大义、天下苍生。这就是男人的江湖，但不是女人的。”

    “君子堂一统江湖时，也未见十二君子对她们有些许的上心，在他们眼中，女子连天下苍生的一小部分都算不上。”

    她想起楼外楼的弟子们，怅然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怜悯之意：“这些女子若有一门武艺傍身，倒还能在江湖里或安然、或热烈地活着。倘若生而羸弱、外无帮衬又所托非人，便只能像我娘一样，草草过了一生罢了。”

    听到这番话，林絮垂下眼思考着，脑中若明若暗的念头逐渐变得清晰，开口问道：“骨销的解药，你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