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双生(五)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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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清苦,蜜糖甜腻。你这一放,倒破坏这茶原有的滋味了。”
她动作一顿,不自然地笑了笑,垂下眸轻声道:“茶太苦了,加了糖才会甜。”
听到这句不明所以的话,陆承礼微微皱眉,他无意在琐事上深谈,稍加寒暄便单刀直入道:“夫人,尸体已验,徐知府确实是被金佑安打死的。你可否详细说说知府大人与金氏的过节?我日后回京,也好向圣上禀明。”
冯婉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夫君与金玉山庄是毫无过节的。恰恰相反,因业务往来的缘故,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她思索了一会,努力回忆着:“我与金家人相熟,是在今年的五月底。当时夫君病情恶化,我频繁前往净山寺为他祈福,便在那儿撞见了金玉山庄的大小姐—金怀玉。”
“起初,我与她只是点头之交,后来见得多便也相熟了,有时候还会一起聊些女儿家的心事。一日清晨,她突然说金家得了个偏方,说是用高僧舍利泡的水煮参汤,便能治愈奇症。”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我虽吃素礼佛,却也不相信这样荒诞的法子,当场便拒绝了。谁知后来我回府,随意在夫君面前提了一嘴,他竟闹着要买下。”
冯婉重重叹了口气,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怜悯:“我看他被病痛折磨,竟已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便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答应了金怀玉的要求。”
“谁知他们如此贪婪,官位、钱财,什么都想要!夫君不允, 他们竟就那样杀了他。”
陆承礼见她悲愤交加,伸手给她添了杯茶:“夫人是怎知徐大人临近交易,却又反悔了呢?”
冯婉神色一滞,随即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话里带了一丝淡淡的讥讽:“陆大人尚未娶亲,怕是不了解这男女关系的细微之处。这男人的心思,能瞒天能瞒地,却瞒不过自己的枕边人。徐庭的性子我了解,他胆小吝啬,危在旦夕了才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利益,旁人若想趁机再从他的身上捞取一点钱权,是绝无可能的。”
徐庭虽已贵为知府,日子却过得清苦节俭。他很少与其他官员来往,对身外之物也毫不在意,只在口腹之欲上花钱。这在旁人看来是略显小气了些,而对于上位者来说,徐庭却是个顶级好的官员。
成都府商业发达、物产富饶,怎么看都是个油水足的地方,若这儿来了个灵活机变的,国库的金银怕是要少一半。徐庭的胆小吝啬,也是圣上选择让他在此地为官的原因。
陆承礼来此之前,便已打听到他胆小又抠门的性子,再听到冯婉的一番话,了然一笑道:“我知晓了,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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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酿橙、鸳鸯炸肚、凉水荔枝膏、烧三色葫芦、盐瓜菽......”
后院的伙房中,林絮翻着徐庭近期的菜谱,心道这人还真是苦什么都不能苦了自己的嘴巴。即便到了卧病不起的地步,徐庭日常吃的食物依旧是生冷辛辣为主,更不用想健康时会怎样糟蹋自己的脾胃了。
难怪他的床底落了一块沾着呕吐物的帕子,那碎裂瓷碗里装着的也是治疗饮症的甘遂半夏汤。
翻完整一年的菜谱,林絮发现了一处异样:“李婶,我看徐大人每日都会食用盐瓜菽,这道菜有什么特别吗?”
李绣走到外边,拿淘米水净了净手,道:“盐瓜菽是一道腌菜,将老瓜和嫩茄腌制一宿,出水后加入桔皮、紫苏、姜丝、桂花等食材,和热酒一起拌匀腌制,取出后便可以翻炒食用了。”
“这是徐大人母亲生前的拿手菜。自从她去世后,徐大人每日都会命我们做一盘。他说只要还吃着这一口,便会觉得母亲还活着。”
林絮眉头微蹙,往回翻到五月二十五日的记录,问道:“开全蟹宴的那天,这道菜也在宴席之中?”
李绣费力地想了想,突然拍手肯定道:“对,那天也没落下。不过奇怪的是,那日宴席之后,徐大人夜半突然腹痛不止,饮了好几碗汤药才入睡。自那以后,他的身体便越来越差了。”
听到这里,林絮不由沉默了,暗叹道:“螃蟹与茄子本就相克,又都是性寒之物,食用过多便会引发腹泻。徐知府脾胃虚寒,吃完这些不生病才是奇事。”
根据方才仆从所给的病史和药方来看,徐庭并不注意日常的饮食搭配,又是个勤政的性子,常常吃完饭便进屋处理公务。这食物在腹中堆积久了,便患上了饮症。
五月底的那场全蟹宴把这病彻底激发了出来。
两肋积水,可躺平,咳嗽时出水声。这分明就是留饮症,按理说几剂甘遂半夏汤就能治愈,不至于走到病入骨髓、无药可医这一步。
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