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单向度的人(三)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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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生存的方式唯有忍让。
忍让,只会带来成千上万倍相同的痛苦。
她理解,所以她看不惯。
“滴滴——”
周身都很痛,头上尤其明显。好像有人伸进了她的太阳穴,将头骨撕成两半。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了整个鼻腔,胳膊僵硬,全身上下像是被揉碎了一般。
她动弹不得,也睁不开眼,像是有人用重铅拴住了她的手脚,将她往深渊中拖拽而去;又如一尾被拍入海底的鲸鱼,身不由己,只能抓住心上那一点光亮,让自己拼命游出海面。
阮北晴又在心里骂了句“shit”。
是了,她知道是谁动的手,她才不会让那群人得逞。
因她从不甘任人摆布,也不信命。
从小便是如此吧。
两三岁时,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孕期状态极差,生下她来后,她三天两头的感冒。
最严重的一次烧到了快40℃,大冬天,北方的雪要积到膝盖,大门都推不开。当时阮文善的驻地在山上,离医院特别远,出行极其不便。她只能靠家里囤积的药活命,烧了没多久,就开始轻微地抽搐。
程雯掐紧她的人中,一边掐一边哭。后来她才知道,小孩子发烧抽搐很危险,可能会因此变傻,所以她严重怀疑现在的离经叛道与当年那场发烧脱不了干系。
但那是她记忆源头处最清晰的事件。
她记得自己一向好强而固执的母亲忽然崩溃,将额头上的毛巾换去,哭着对她说:“北晴,要不咱们死了算了。”
她目光懵懵懂懂的,似乎在思考“死”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两岁的她对生死已经有概念了。
尤其是她几乎从小就去熟了医院,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病人。
她没有开口,只见自己的妈妈哭着跑了出去。没过多久,一墙之隔的卫生间传来了“咚咚”的声音。
她并不知道程雯在干什么,但由着之前的话,她以为妈妈是真的想不开了。
于是她抓着一个破兮兮的拨浪鼓,翻下被窝,哆嗦着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她没有洋娃娃,家里买不起,她也不需要。阮文善带来的拨浪鼓成了她唯一的玩具,坏了也不肯扔。
“我们不会死的。”她执拗而认真道。
事后阮北晴多次回想,只觉这种不怕天、不怕地、非要将南墙撞塌的性格,大概在那时就已经定下了。
因为要强,所以不肯输,所以骄傲,狼狈不堪也会骄傲。哪怕是承蒙所有的质疑,哪怕是躺在病床上,她也会 用行动告诉每一个人,她不会输。
耳旁的声音渐渐清晰,门外似乎有人吵架。
“您冷静一下。”
“......他开车撞了我女儿,出完事就逃逸了,现在都没抓到人,我怎么冷静?!”
嗯......
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喊大叫的,很吵。
“我就这一个女儿,我老公没了,我二十年没回过家乡,在这个地方没几个认识的人......我就她一个女儿,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啊!”
说到最后,程雯已经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这是阮北晴第一次逼着自己听她的咆哮和哭声,企图借此来唤醒自己沉睡的躯壳。她让自己不停地回想着过往种种,往那光亮更进一步。
对了,其实母亲也是个很复杂的人。
她在外面,会很骄傲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军人。
但她又十分后悔自己嫁给了一个军人。
她向往浪漫的爱情,希望能找个依靠,然而这一切,几乎都没有得到。
得到的反而是聚少离多。
阮北晴听程雯吐槽阮文善,耳朵能听出茧。
“我怀了你,甚至生了你,你爸都没能回来看过一眼。”
“一岁的时候你开始学说话,你奶奶害怕你不会说爸爸,在墙上贴了张照片,指着让你喊爸爸。”
“后来你爸回来时,你已经会走路了。你奶奶问‘爸爸在哪儿’?你这家伙和个白眼狼一样,指着照片说‘在这儿’。”
每每听到这里,她总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地打断,烦躁道:“那不是还小吗?”
至少在她心里,她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父亲。
哪怕经常出差,他也会带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会教她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会告诉她相信自己,用言语和行动支撑她的骄傲。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渐渐安静了。
门一开,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她动了动眼皮,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睁眼,但她忽然不想睁了。
因为程雯啜泣着说了句:“你干爹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