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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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街面上零落车轮的干泥和菜叶子。
陆月刚从十岁的年纪醒来时,很惊讶的是原来没有灯火烛台的夜这样黑,她坐惯了营火烈烈的大帐和满是金烛台的王殿,黑暗变得陌生。
如今,她重新习惯,陆月扒着床沿向下坠,脚踢几下墙面,便像落叶般无声的立在了雪面上。
每天大清早,行商们赶着城门开,从南门经过羊市、茶市,卸下大车上最重的货,便到南马王街的汤坊子洗个热水澡,饭铺茶肆小货摊,买些吃的用的。
到了晚上,这些行商都回往北边的狮子街去,都不需要问路,只望着金灿灿的八角乾楼,便能顺着人流走到最热闹的狮子街。
陆月在暗巷里走了一会儿,便回到空荡荡的大街,远望着八角乾楼的金顶,信步漫游。
四下无人,脚下细雪,风拂起,陆月在如此宽阔僻静的街上,横生出一种“独步天下”的趣味。
众人只晓得热 闹深处的胭脂红金蝶粉,她却是习惯了快意孤寒的人。
汇入狮子街的人流,陆月绕到怡红楼后门。上辈子,她在后门接过酩酊大醉的段二爷,会过红妓金风露,如今轻车熟路,陆月压低帽檐,嘴里叫着“大爷!”,便钻了进来。
后院里也是来来往往,福临商会的轿子车子安置了个满满当当,小厮长随们步履如飞,忙活着从车上搬箱子,谁家的箱子放在哪,先抬哪只再抬哪只,可不能磕了碰了。
乱糟糟的没人注意这个打扮得灰不溜秋的粗使奴婢,陆月一股脑冲进了怡红楼,从上菜的小楼梯一路向上,噔噔噔上到三楼,她眼前闪过绣金牡丹百褶裙,便向侧边滑步,正要绕过去,被一只柔夷手拎住了后领子。
藕白的臂子上戴着嵌绿镶宝金钏,掌面手指不算纤细,透着富贵的柔美,酥酪般的白嫩。
“哪来的小妮子?”金风露皱着柳条眉,睨着陆月,微掀开些她的帽檐,眉梢挑了挑,调子拖长,“呦,生得不错,哪家没眼力的让你做粗使丫头?”
陆月愣愣地眨眨眼,声音跟蚊子嗡嗡似得,“胡爷家的。”
金风露歪着脑袋想了想,心眼里没这号人,低头问她:“想不想来怡红楼,姐姐带你吃香喝辣。”
金风露眉眼飞扬,陆月仰看着她的脸,上辈子她遇见她时,她已经成了怡红楼明面上的东家,岁数不小了,身形更丰满些,别有风味的好看。
没想到年轻时,更好看。
陆月一副胆怯的模样,“我得去给胡爷……送东西。”
金风露轻拍了下陆月的肩膀,嘴角挂着笑,一步一摇地走下台阶,“想好了就来找金姐姐我。”
陆月笨拙地朝她的背影行了个礼,便接着上楼去。
能让金风露伺候的必定是大人物,陆月心想这是条大鱼,到了空置的四楼,从四楼的窗子翻出去,贴着墙往下滑,灰扑扑的衣裳灰蒙蒙的毡帽,像挂在外墙的破布。
雅间里摆了好几个炭火盆,银丝炭烧得屋里暖如深春,却一丝炭气都没有。
手指戳开破洞,陆月眼睛贴在破洞上,一打眼便瞧见了熟人,段家二爷的身形,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当年,草原大军兵临城下,云州驻军正严防死守的时候,段亭午这个王八羔子狡言哄骗千百军士护送他的私产和姬妾逃离云州。
段二左手边坐着个富贵锦袍的中年人,正满脸堆笑着捧起酒杯。
背对着窗户的,是个安静的年轻男子,脖后肌肤细腻,天水碧直缀衬得他肤色更白,随着细微的动作,衣袍上的暗纹隐隐泛着光。
仅仅是个背影,这样脱俗的人物看过一眼就不该忘了。陆月想了又想,脑海里却没有这号人。
男子侧头看向段二,清俊的侧脸像背月的山脉,鼻梁挺拔,轮廓静谧,一双眼低垂着,暗色氤氲。
他很不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