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疯子批命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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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花雪夜上梁山》 

    明新微第一次知道,原来冬至是这样冻入骨髓的寒冷。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冬至意味着父亲休沐,裁量新衣,戴一阳巾,吃百味馄饨,献冬至盘,热热闹闹,阖家团圆。

    狱卒用一领草席将她裹了抬出去的时候,她尚还有一口气在。

    “你说什么女子这么大胆,竟敢状告夫婿?” 抬着她脚的狱卒问。

    抬着她头的狱卒老成一些,警告道:“拿钱干活,没事少嚼舌根!”

    过了一会儿,抬头的狱卒像是忍不住,感叹道:“你说,何苦来哉?为着要和离,竟然想不开,走状告夫婿这条路子?就算离了,自己也得白白坐两年牢!”

    依宋律,妻告夫,虽得实,徒两年。妻子状告丈夫有罪,即便查实是真,也要判两年刑,所谓“亲亲得相首匿”,为了人伦理法,妻子本当为丈夫遮掩。

    抬脚的人道:“可不是嘛!你说夫妻间能有什么大仇?可见这是个毒妇,死了也活该!”

    两人将尸体放在乱葬岗,拍拍手,商量着今日冬至,要去吃点暖身酒,并切几斤入炉炕羊[1]。

    密雪落下,很快将这卷草席盖住,席中人冻彻心肺,天地之大,一人孤独。

    雪落得更大,很快,草席的一点青色也不见了,倒也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啊——”

    明新微大喘一口气,蓦的从床上坐起,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似乎梦里得寒意也带到了身上,但如今正是盛夏,穿的寝衣也不过一件半袖。

    她冷汗涔涔,抖着手拿起枕边的艾草香囊闻了闻,梦里的夫婿看不清模样,只记得对方左手拇指戴一个玉扳指,雕了鹤驾祥云,冷冷叫她:“蝉光,过来。”又放轻声音道:“跪过来些。”

    恍惚之间,分不清梦境现实,只觉身上猎猎作痛,心头作呕,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她心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怕,不过一个噩梦。

    女使福云听见响动,打起帘子进来道,笑眯眯道:“女郎,你醒啦?老爷使人过来,叫你去书房呢。”

    明新微看看福云圆圆的脸和地上的影子,却是真人无疑,按下心下惊悸,点头道:“这就过去。”

    出得房来,明新微见天色已黑,院里四处掌灯,烛火微煌,都是自己熟系的景致,心中稍安,径直往前院书房去。

    书房明间的大门敞开,明新微在门口站定,唤了声“爹爹”。

    明父正在桌案前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来,招招手,和颜悦色道:“蝉光,过来坐下说话。”

    明新微小名蝉光,取新月有满月之德而能自谦之意。

    二人坐定,明父捻捻胡须,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可还记得陈克恒陈官人?” [2]

    明父口中的陈官人是大中祥符年间状元陈籍,字克恒。本朝有状元兼任「将作监丞」的传统,明征义在「将作监」蹉跎多年,难以升迁,但八竿子打一打,勉强和多位状元拉了些关系,年节走动不在话下。此外还把马屁拍得震天响,说小女拜读先生大作,只觉文华涌动,不似凡作,若得指点一二,此生大幸,并附上小女诗集一册。

    “记得,陈伯父曾指点过我诗文。”明新微点点头道。

    听女儿叫对方伯父,明父眉头一皱:“如何能叫伯父?陈大人才将将三十有四。”

    明新微倒不知对方年龄,心想既然比父亲小,那也是“陈叔父”。又听明父唏嘘羡慕道:“克恒少年登科,外放知郓、濮二州,政绩斐然,前年升任夔州路安抚使,又加刑部司員外郎。”

    夔州路安抚使是实职,当朝国土拢共只有十五路,算是地方实权人物,刑部司員外郎,品阶不高,算是虚职,却是进阶中枢的意思。

    明父话锋一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道:“已有风声,克恒不日即将调回升任同知枢密院事,蝉光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明新微不知父亲何意,还在琢磨刚才的梦,只敷衍含糊道:“自是抚绥有方,简在帝心。”

    明父倒是没看出女儿神思不属,只自顾自激动道:“此子不出十年,必位至公相!” 而后明父朗声笑道:“如今家门有幸,得老上司保媒,已换过了你二人的草帖子。”

    明新微想到近日梦中之事,心中大惊,只急问道:“陈官人可是再娶?已有多少子女?”

    明父摆摆手,道:“些许小事,让你阿娘与你细说。”

    明新微出院门时,绊了一跤,福云连忙去扶她,她还从未见过她家女郎脸色如此慌张,不由问道:“女郎,这是怎么了?”

    明新微摇摇头,只道:“去我阿娘屋里。”

    她很快便从阿娘处出得知了“些许小事”的细节:陈籍的原配夫人因病去世,此次是续弦再娶。

    明家大娘子是个药罐子,此时歪躺在榻上,平日发青的两颊,今日也显出几分红润来,欣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