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篇（二）

    寝殿外,莲花池水万年如一日地明净碧绿。

    少年趴在窗前，伸手一点，池边忽的从地底钻出一株小树,以诡异的速度长大,生出枝丫，绿叶葱茏，缀满洁白漂亮的小花,微风拂过，一树雪白的花瓣便如落雪般簌簌落下。

    花瓣飘进池水里，须臾便消失不见。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他自怜自艾地叹。

    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仙术有什么用，离开三千幻境,这些法术就会遭到禁制无法使用，不过是为了留在那人身边的借口罢了。

    枉他自诩聪慧,竟然栽在了“情”之一字上。

    凭他的相貌,说句自恋的，实在不缺喜欢他的人，怎么偏要自讨苦吃,走上单恋这条不归路上。

    不知不觉已然十年，在这太虚云境中，他阅遍三千幻境的收藏典籍，潜心修行术法，也不过是为了那人多和他说一句话,多瞧他一眼。

    虽然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孤寂而漫长的等待罢了。

    初来时他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没什么见识,竟就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如今后悔了，心却已经丢了。

    十载过去，他已然没了少年人的盲目乐观。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时他以为就算是一块石头，焐个十年百年的也能焐热，可帝夋这块石头，是冷冻了千年万年的冰山，十年的孤寂他尚且熬得住，真熬个千年万年，他怕自己那颗滚烫的心，也早晚被那座冰山给凉透了。

    一阵风铃声响。

    他忽的挑了下眉，今天不是教学的日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总不会是想自己这个徒弟了。

    庭院里，帝夋负手立于莲花池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梨花，他并未穿着一贯的银白长袍，却是一身玄黑华服，不同于以往的华贵神圣，气势依旧迫人。

    沈眠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师尊。”

    帝夋回首看他，问：“你喜欢这个？”

    沈眠见他掌心里落了一片雪白的梨花花瓣，知他说的是那一树梨花，略微怔了一怔，笑道：“并非喜欢，只是云境的花十年如一日地停留在最艳丽美好的时候，既无变化，亦不会凋零，我瞧腻了，便想见一见花开花落，枯枝残叶。”

    帝夋若有所思。

    沈眠替他掸去掌心的落花，说：“我胡言乱语罢了。师尊这身衣饰和平常的不同，是要出远门去？”

    帝夋敛了思绪，应道：“原本是要去的。”

    沈眠问：“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帝夋道：“算不上要紧的事，出了点小差错，就交由你去办吧。”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交到沈眠手中。

    沈眠拿到手翻了翻，不是很长，大抵是某个位面的记录，遂问道：“这个位面出了什么样的差错？”

    帝夋回道：“命运之子被杀。”

    “……这叫小差错？命运之子是气运汇集所在，能杀死他的存在，凭我能搞得定吗？”

    帝夋道：“你是我的弟子，修习了十载术法，那不过是个区区下阶位面的凡人，应是不难处置。”

    沈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看向眼前端正华贵的男人，说道：“我曾在一本藏书里见过，据说师尊您在每个位面都留下一缕神识进入轮回，以感应人间百态。寻常人是决计动不了命运之子的，莫非是你的那一缕神识，把天命之子干掉了？”

    男人没作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沈眠干笑两声，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毕竟是师尊你的神识，岂肯屈居于人下，发生这种事也属寻常。”

    帝夋微蹙了下眉，解释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时常发生，说到底，还是位面之子过于脆弱。”

    “自然自然，只能怪命运之子运气不好，实力不济。”沈眠应和着，又道：“可那毕竟曾是师尊的一部分，轮回后一切经历记忆都会尽归于你的识海，处理起来倒有些棘手，我总不能……直接把他杀了吧？”

    帝夋道：“我原也是这样打算的。”

    “那徒儿岂不是大逆不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的，师尊莫要为难于我——”

    帝夋垂眸看着他，说道：“我听你的语气，倒隐约有些雀跃。”

    “……哈，哈，倒也不是雀跃……”

    这块万年冰山，这种时候竟该死的有眼力见。

    沈眠轻轻扯住男人华服的一片衣角，讨好地问道：“若是徒儿这件事办的极好，师尊可有什么奖励么？”

    男人回眸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沈眠朝他展颜一笑，“我这人惯是老实的，决不会叫师尊为难，您老尽可放心。”

    -

    这是一个名叫“舜”的王朝，皇帝亲情淡薄，膝下四子二女，其中大皇子先天夭折，二皇子生来病弱，从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