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香樟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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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算计内,宁展却忽然改了主意。他想保下这位李氏后人,因此心血来潮改了口,并未告之李兼“有何吩咐”。

    他想看世家光复门楣,看望族各展千秋,看家业再生、兵强将勇、国士无双。

    如卫子昀所书,宁展要时和岁稔、盛世承平。他的山河光景,缺的是这些势均力敌的颜色,而非同流合污之蠢材。

    嘉宁世子的宏图里,也绘着宁展自己的私心。

    他想纪念一个人,令此人得以魂归千金之躯,泉下安眠。

    -

    托宁佳与的福,宁展偷师听雪,颇有新得。他三两下绕了大狱值守的后,赏完几位一人一劈,搜出锁匙,开了大门。

    夜近子时,小偷小摸关进来的拘囚自知事小,早瘫在板床上打鼾。

    宁展缓步潜入,响动极轻。

    楚珂扒了许久围栏,闻声双目不住放光。

    宁展远见一颗卡着脖颈使劲往外探的头,行至长廊最深处,终于看清楚珂眼里的红、眉心的暗,及其先前从未流露在外的恐惧。

    “少君、少君......”

    楚珂极力抻手去够那腰牌,却被宁展侧身避过。素白轻衫从手里堪堪滑走,她不肯放弃,依然空悬两臂。

    “少君,你会救他的,对不对?对不对?”

    宁展并不回应,只站着一把一把试那串锁匙。

    其实他大可出脚踹开此门,或是拔剑砍烂挂锁,但步千弈若真有脸问他要人,他还得搬出大理寺玩忽职守的由头,而非谁来劫狱这样明着决裂两州的说法。

    “他们......”

    楚珂泪如雨落,顾不上抹脸,心在宁展的沉默里发颤。

    “他们......到底要给卫子昀判什么罪?卫子昀会去哪里?少君,您是不是要......要裁汰他了?”

    咔嗒。

    挂锁卸下,楚珂来不及起身,跪地膝行扑去。她本欲将那腰牌稳在掌心,看个仔细,不意伸手一抓,竟整块儿带了下来。

    “少、少君......”楚珂手足无措,捧着玉牌要还与宁展,“我不是有意!”

    宁展仍侧身躲开,仿佛那是件不详之物。

    “你不是早盯上这东西了吗。”他望向高墙窄窗,外边雷雨不减,“现下到手了,为何又不肯收。”

    楚珂听得出,宁展对她的不满,不亚于她对宁展的成见。

    她膝骨压着凹凸不平的砖,与宁展隔开半臂,双手托起腰牌,低头道:“请少君,救卫子昀一命......”

    “你以为这是什么。”

    宁展背身而立,声气低缓,令人听不出喜怒。

    “本君把它送给你,你去向墨川大家、向步溪微王求卫子昀的命,看他们瞧不瞧这东西一眼。”

    “我......”楚珂话音愈来愈浅,像是被人摁入泥塘的呜咽,“民女无能。”

    “无能?”宁展稍稍侧首,好像看不见楚珂的狼狈,“无能你在这牢里装什么人精。你觉得混过了大理寺审讯,就高枕无忧了?你当自己很聪明?”

    宁展面对着眼前的楚珂,骂的却是曾经的自己。

    彼时,他尚与初至步溪集镇的楚珂一般年纪。比之他欲盖弥彰扯下的谎,楚珂胡言乱道的供词不过如是。

    楚珂未抬头就急着坦白:“他说!他说,把那些世家子的腌臢,还有我与他的关联瞒下来,我才能无事!他说......若是我也被墨川盯上,主家便不会救他了——”

    “他说,他说!”宁展猛然回身,拂袖道:“那他当初让你走,你为何不走?”

    宁展按捺不下,幸而周遭四室皆空。

    “少君!”楚珂忙不迭挪动膝盖,递上腰牌,颤声道:“你能救卫子昀的,对不对?他一直说主家待他——”

    “他走了。”宁展目不转睛地盯着腰牌,打断道。

    “真的!”楚珂不敢想卫子昀的归宿,却不禁期待,“去哪里了?”

    “没了,死了,入土了。”宁展兀自抽回腰牌,“满意吗?”

    死了?

    那个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及的卫子昀,死了?

    楚珂两臂犹然高举,宛如盛满她希冀的牌子还在手里。

    窄窗外豪雨打叶。

    簌簌、簌簌......

    她被飞速带回浑身湿透的落汤蟹面前。

    -

    “卫子昀!你又在搞怂过(做什么)啊!”

    楚珂在家里饿得肚子乱叫。

    她原以为突如其来的雷雨把卫子昀困在哪处,人一时半刻赶不回来。然卫子昀不仅把自己淋成了打横挪移的落汤蟹,还拖回来一株沾泥带水的“参天大树”。

    若这树立起来,种进土里,至多能比卫子昀高上几个头。故而,是之于小鸟儿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