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

    王熙凤正在镜前理妆听平儿这么说微微抬了抬眉，“怎么？”

    “我去怡红院里说奶奶说的把红玉借过来用用，袭人没在我就说给了秋纹，奶奶猜秋纹怎么说。”

    “还卖起关子来了。”王熙凤不理会平儿的拐弯抹角，瞪她一眼目光又挑回镜子继续往脸上擦粉。

    “她说怡红院里就没有这么个人！”平儿说见王熙凤那边的光线有些暗便去窗边打起帘子。

    王熙凤手上的动作停了，转过身来手搭在膝上问平儿，“你是不是跟她们说成的是找红玉了？”

    “哪有，太太给红玉改名儿的时候我就在那的，哪不知道她现在叫小红了，我再去问晴雯、碧痕，她们两个也说不知道这么个人。”

    “晴雯也说不认识？”王熙凤这时候是真惊讶了。

    “可不是，所以我才说奇呢，晴雯原是从赖奶奶身边来的，这赖家跟林家都是府里的管家，赖奶奶还和林之孝家的带点亲故，别的人说不认识红玉或许是真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王熙凤想了一会儿像是觉得事情挺称心似的一笑，“她不认识，跟她一气儿的那些个能认识？”

    平儿也猜到红玉得是跟晴雯有了什么龃龉才会被宝玉院里的人这么对待，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晴雯那爆炭一样的性子竟然还能有冰着谁、冷着谁的时候，口里只问，“要不我再找袭人问问？”

    平儿不明白的事情王熙凤心里却有些眉目，她一边理妆一边在心里细细描摹，听了平儿的话也没回，对镜轻轻抿匀了口脂才道，“袭人也是老太太送给宝玉的，她跟晴雯之间比旁的那些更亲密一层，哪愿意招晴雯恼的。”

    说完从梳妆凳上起来，伸手去拿搭在边上的乌绿抛肩。

    平儿见她拿了抛肩，奇怪道，“奶奶要出去么？”

    王熙凤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比脑子快一步想要去园里，她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睛，拿出一副故作的可信模样反问平儿道，“纨大嫂子那边让卖到茶叶铺药铺的花干草干卖了没有？”

    平儿正就着自己的位置收拾妆台上的东西，听王熙凤问便从妆屉最底下拿出来一个袋子来，“卖了四十三两全收在这里了。”

    王熙凤从平儿手里接过锦袋算是得了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便说给李纨把这钱送去，屋里要有人来回事情平儿只管看着安排，有定不了的再叫人来稻香村问她，平儿连声答应，王熙凤便出了门一径直往稻香村去了。

    进大观园王熙凤左右盼顾地走了半晌，都要转过山怀进稻香村去都没见着想见的人，却不小心瞧见李纨跟个丫头正站在山坡上看鹤。

    王熙凤拎着正事折上了山坡去，与李纨闲闲招呼了两句便跟她一道站在那里看。

    那白鹤在青山脚下的曲折水岸里闲闲踱步，时不时又垂下细长的脖颈在地上啄食，姿态倒比人更娴静优雅些。

    李纨见王熙凤明明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却不说话便先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听问王熙凤便把锦袋从袖笼里拿出来，“前卖去茶叶铺、药铺的干花干草一共得了四十三两，我想着给你送过来。”

    李纨接过掂了掂，转过头又问王熙凤道，“这月的月钱怎么还不发的？”

    王熙凤嗔她一眼，“还能少了你的不成，你又不缺钱急什么。”

    李纨笑骂道，“真是个不足厌的，你拿着这一园子人的月钱赚利息呢，问上两句还烦了。”

    王熙凤不跟她说这个，只转头又要去看鹤，却见红玉正从下面山洞走过去，便忙‘诶’地一声叫住她。

    红玉只听见上面有人‘诶’地唤了一声，抬头见是王熙凤，上面的人见她看过来又说，“就是你。”

    红玉只得到她跟前去了，问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王熙凤叫她只是因为看见了，听她话音里没一点久别重逢的欢喜，便一边找话问她，“我的丫头今儿没跟进来。我这会子想起一件事来，要使唤个人出去，可不知你能干不能干，说的齐全不齐全？”一边从她日常那一堆事务里挑出一两件来。

    红玉恭敬答道，“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说去。若说不齐全，误了奶奶的事，凭奶奶责罚罢了”

    这话说得生疏，王熙凤心里不大满意，嘴里却热络，“你是谁房里的？我使出去，他回来找你，我好替你答应。”

    听她这么问红玉倒没觉得奇怪，虽然是王熙凤把小花园的人调进大观园的，但之后哪人分派到哪里是园里的管事嬷嬷做决定，王熙凤不知道也是应该，便答道，“我是宝二爷房里的。”

    “原来是宝玉房里的，怪道呢，”证实了心里的猜测，王熙凤的话音里便带上些意味深长的婉转，接着她又把这婉转抿正了说，“你到我家，告诉你平儿姐姐：外头屋里桌子上汝窑盘子架儿底下放着一卷银子，那是一百二十两，给绣匠的工价，等张材家的来要，当面称给她瞧了